朝堂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紧张,皇帝神色可怕,就差直说“答不好就杀了你”,钟暮云头皮发麻,知道这是面圣的最后关头了,度的过去就一切顺利,度不过去就一切皆休,只能重开一局。
他慎重地偷觑了云拂晓好几眼,皇帝面沉如水,一丝情绪也不外露。这也难怪,毕竟是一代君王,表情管理绝对是过关的,当他想要遮掩内心想法时,一般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喜怒。
到底该怎么回答?
钟暮云只思考了一秒就有了决定。毕竟皇帝之前就有言在先,若敢欺骗他,后果难料。阿云召自己来可不是想听歌功颂德、溜须拍马的。
想到这,钟暮云抬头扫视了一圈两边的文武百官。被一介平民当成潜在的妖邪打量,众臣都不由自主地露出被冒犯和侮辱的怒容。钟暮云不管不顾,一个个看过去,心中顿时有了底。
情况和他想象得差不多,虽然不太好,但也不太糟,还属于可以挽救的地步,只要皇帝愿意全力支持他。
打定了主意,钟暮云当机立断地再次拜倒,语出惊人道:“陛下,以臣观之,如今的朝堂妖风阵阵、魑魅横行,倘若不尽快荡涤邪祟,恐祸乱朝纲、危害社稷。”
钟暮云话一出口,朝堂上立刻炸了锅,众人群情激愤地怒骂钟暮云妖言惑众,脾气最暴的左丞相直接跪地请旨道:“陛下,此乃乱国妖人,请速杀此僚!”
不论文武百官如何怒骂,钟暮云只平静地看向皇帝,等待着他的回应。
半晌,云拂晓抬手止住众人的讨伐,深深地看向钟暮云,缓缓开口:“钟暮云,你敢直言不讳,这很好。”
“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朕的问题,朕问……谁是妖邪?”说到这,皇帝不满地蹙起眉,脸上似有催促之意。
听得这话,众臣瞪大眼睛看着仿佛和大伙不在一个频道的皇帝,一时间哑然。
钟暮云也目瞪口呆,他抬头看看皇帝,确定了他脸上确是如假包换的疑惑,顿时有种荒谬之感:合着您老刚才那句话不是威胁,而是单纯的问话?
该说不愧是皇帝吗,自己刚刚那席话就够拱火了,您不想着灭火,居然还要往里头添柴?真不怕臣子造您的反呐!
虽然皇帝很头铁,但钟暮云却不能像他一样勇。钟暮云四下看看,不出意外地接触到臣子们痛恨威胁的目光。他可以肯定,倘若自己在朝堂上大声说出名字,绝对会被愤怒的大臣们生撕了。
这不行!自己是来解决问题的,可不是来激化矛盾的,这样也太莽了。想到这,钟暮云当即道:“陛下,事关重大,草民想要密奏皇上。”
钟暮云这话显然起了反效果,百官正是精神最紧绷的时候,闻言更是怒发冲冠:岂有此理!当面诋毁还不够,还想背着我们到皇帝面前上眼药?
世上最让人不安的,就是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谁也不希望坐在家中突然闯进来一队抓人的官兵,自然是极力反对。
霎时,“祸国妖道”“无耻奸佞”的怒骂声充斥了整个朝堂,众人齐刷刷地跪下,异口同声地向皇帝请旨:“陛下,请速斩钟暮云!”
朝堂上呈现一面倒的局面,群臣众口一词地要求诛杀妖道,态度坚决得似乎钟暮云不死一次都对不起诸位大人的一致针对。
可惜,逼宫这一招显然对性情大变的云拂晓不起作用。皇帝直接无视了跪了一地的臣子,饶有兴致地问钟暮云:
“你想单独见朕?”
“是。”钟暮云点头,面露期待。
皇帝斜睨他一眼,语气淡淡道:“别做梦了,你没有这个资格。”
钟暮云:“……”
所以您老想怎样?
察觉皇帝的态度似有变化,一部分大臣满怀希望地抬头,便见皇帝神色高傲地继续道:“一介无权无职的百姓,能进宫面圣已是侥天之幸。君前奏对,那可是朝廷重臣才有的殊荣。朕若应了你,如何向朕的亿万臣民交代?”
见钟暮云愣住,皇帝唇角微勾,表情越发肃然道:“况且你方才所言,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尚不知是真是假。朕岂能因你一言而弃朝廷诸公于不顾?”
群臣一听,立刻激动得热泪盈眶:太好了,陛下还是有理智的!我就说陛下是明君,怎么可能轻易被姓钟的小人蒙蔽了去?
群臣心中暗自庆幸,高呼万岁,钟暮云却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立刻识相地告罪道:“陛下说得是,是草民孟浪了。”
云拂晓略感满意,意有所指道:“钟暮云,你说朕的朝堂魑魅横行,有何证据?仅凭驱使白鹤这等雕虫小技,可是远不够取信于朕的!”
“陛下想要草民如何自证?”钟暮云立刻接话道。说完,他甚至明目张胆地扫了一眼文武百官,似乎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就要当庭抓出妖邪诛杀。
“你…放肆!”
有大臣气得大骂,皇帝也出人意料地否决道:“朕的文武大臣都是朕左膀右臂,不可能任你肆意折辱……这样,朕另外交给你一个任务。”
云拂晓说着,沉吟了一下道:“淮南六郡连年大旱,以致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北方三省又是洪涝不断。你若有本事调和水旱之灾,朕便将国师之位奉上,并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好家伙,这是古代版的南水北调?
钟暮云很无奈:陛下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别说,这事我还真能办到!
在场众人可不知道钟暮云的底细,见皇帝说出了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考验,即使最敌视钟暮云的左丞相也没了话说。
钟暮云还在思考怎么措辞既能留个好印象又不显得太轻佻,皇帝见他许久没有说话,难得好心地解围道:
“如何?若办不到,朕许你一次全身而退的机会。但…倘若应下了,一旦失败,你便只能和你那些同道们作伴了。朕可以开恩,让你选个舒服的死法。”
钟暮云有点窘,挠了挠头试探着道:“那…草民提前谢过陛下开恩?”
云拂晓无语地瞅他一眼,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莫非,钟天师也觉得此事会失败?”不然为何要谢?
“当然不是!”钟暮云立刻矢口否认,满脸认真道:“但是陛下一片好心,谢还是要谢的。”
云拂晓:“……”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暮云,见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由嘴角一抽:“钟天师,果然有趣。”
见皇帝心情不错,钟暮云眼前一亮,立刻壮着胆子提条件:“陛下,倘若草民功成,那妖邪之事……”
“全权交于你,朕不过问。”云拂晓也干脆,甚至继续加码道:“解决旱涝灾害所需的人力物力,你上个折子,只要不过分,朕都拨给你。”
“谢陛下。”
钟暮云就这么扛下了解决南北两地旱涝的艰巨任务。为了让钟暮云调拨人、物显得更名正言顺,云拂晓还另外给他封了个“损益天师”的封号。
钟暮云觉得皇帝这封号就挺损的,不管他做不做得到,直接假定他做得到。“损益”意即增加和减少,暗指他平衡水旱的本领——倘若他没这本事,皇帝接下来便要以欺君的罪名把他砍头了。
索性钟暮云确实有这个本事,他向皇帝要了一批人和建筑材料,便开始浩浩荡荡地打造玄英国的“南水北调”工程。
元婴修士的强大神魂让他记住了海量的现代科技知识,他挑选了一些运用在了工程里。能用先进技术的就用先进技术,办不到的就用法术和人力补足。总之,仅仅过了一个月,南北两地的洪涝尽数消弭。
钟暮云此举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也让他彻底在朝堂站稳了脚跟。钟暮云回朝复命后顺利地登上了国师的高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一品重臣。
国师大人荣登高位后,第一天上朝就旧事重提,要求皇帝把甄别妖邪之事交于自己,云拂晓也很干脆,直接应道:“依国师之见,该如何做?”
钟暮云也不含蓄,大模大样地回道:“回陛下,妖邪乃是无形无相之物,且擅化人之术,凡人肉眼凡胎难以甄别。臣欲开一处‘平妖所’,招募平妖官,持贫道手书的符箓逐一对大小官员进行甄别。”
“哦?如何甄别?”皇帝听他说得认真,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
钟暮云还在兴致勃勃地讲解怎样分辨附身和顶替了凡人的妖邪,一旁的文武百官却已经听得骇然变色。
众臣原本还对钟暮云有了点改观,这会却一致觉得钟暮云就是个大祸害。在他们看来,所谓甄别妖邪不过是钟某人排除异己、疯狂揽权的政治手段。
不用说,顶替的妖邪就是他要杀的政敌和反对者,附身的妖邪便是可以收编,或是当肥羊宰的冤大头——反正肉眼凡胎看不出真假,还不是由着他说什么是什么?
左丞相毫不犹豫地再次站了出来:“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我朝官员都是十年寒窗苦读的清流出身,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国师若拿不出证据,便随意指认他们是妖邪,如何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右丞相此时也破天荒地站出来反对:“李大人所言极是,国师虽是一片好意,但若如此胡乱指认,臣恐会寒了天下人的忠心。还请国师拿出个更妥善的章程来!”
二人说完,不等皇帝说话便“附议”者甚众,皇帝看看齐刷刷俯首的众臣,似笑非笑地转向钟暮云:“钟爱卿,你意下如何?”
钟暮云不慌不忙地走到带头反对的左右丞相身边,煞有介事地左右看看,突然无比严肃地拱手道:“陛下,李大人怕是被妖邪附体了,王大人也有受妖气侵蚀的迹象——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一些简单的pua话术
国师:恃宠而骄,公报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