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风中凌乱一阵,缥缈宗掌门看看时辰到了,起身客气询问道:“云宗主,敢问宗主的那位高徒现在何处?”
缥缈宗掌门话一出口,殿外立刻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清朗的喊声:“来了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穿青色道袍,气质却如温润书生的年轻人脚不沾地地驾着云飞了进来,肩上还趴着一只通体纯黑的当康兽。
他来到云拂晓面前,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白皙的脸上浮起一丝薄红:“呃……师尊,我没迟到吧?”
云拂晓看看时间,刚好一秒不差。他古怪地看了钟暮云一眼,神色淡然:“没有,还不快给各位前辈问好。”
钟暮云立刻回头,扫视了一众观礼嘉宾,微笑抱拳道:“钟暮云见过各位前辈。”
钟暮云问完好,站在云拂晓身后的萧长宁也不敢怠慢,连忙走下来恭敬行礼道:“见过师尊。”
两人随后按照事先的安排入座。
事实上,钟暮云踩点过来是奉了云拂晓的命令。不晚不早,准点到达,这样既得了排面,又不至于失礼。
“嘶……”
眼看钟暮云在云拂晓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刚口称“师尊”的萧长宁也老老实实地站到了钟暮云身后,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还以为云拂晓只是说笑,不想这萧长宁还真是钟暮云的徒弟。
所有人打量的视线立刻集中在了钟暮云的身上:看骨龄不过二十出头,入门一个多月就筑基,嘶……这资质有点逆天啊!
不过,听说云拂晓的这个徒弟现在堪堪十八岁,看他模样却已经有二十五六岁,这筑基修为想必是在时间加速的洞天里修炼了近十年的成果。
这样一想,众人顿时心里平衡了一点。
虽然钟暮云的根骨不算特别高,但看云拂晓的表现,对这个徒弟那是相当上心。且不说他修炼速度如此之快要用多少天材地宝去填,单看那一身的法衣、挂饰,无一不是品质上乘的法宝。
要知道在别的门派,金丹之下的弟子最多只能被赐下法器,结丹后才能摸到一两件法宝。钟暮云这一身,至少有七八件法宝,金丹修士看了都眼红。
再加上金丹期的契约神兽,以及名为弟子、实为仆役保镖的萧长宁。云拂晓对于钟暮云的宠爱可以说是丝毫也不加掩饰。
有熟悉画影剑尊,知道他真名的开始在内心嘀咕:名字一模一样,气质又那么相像,这人不会是云拂晓找的替身吧?
不过……管他呢!收徒好,收徒妙,有了宝贝徒弟,云拂晓想必就不会再折腾他们了吧?众人交换了一阵意见,心中暗自庆幸。
然而此时,缥缈宗掌门风掩月盯着钟暮云的神色却有些凝重。钟暮云进门的那番表现让他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一段经历:
那时,他不过缥缈宗的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被派去参加上仙门法会。飞舟即将升空的时候,一个姗姗来迟的筑基期弟子从远处骑着头毛驴追了过来。
“等等我!我还没上船!”
那人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大半个飞舟的带队长老和弟子都听到了,众人都拿古怪的眼神看着那个骑驴赶路的奇葩。
启动飞舟的上仙门门人本打算停下来等等,一眼瞅到他骑着毛驴赶来,青衫布衣连件法衣都穿不起,顿时眼一翻,加快了速度。见飞舟要走,钟暮云急忙一夹驴腹,毛驴冲到山崖边后突然一个急刹车,顿时将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钟暮云在空中飞了好几圈后正好落在飞舟的甲板上,虽摔得眼冒金星,好歹也算平安着地。
丢了这么大个人,钟暮云却一点没有不好意思,麻溜的爬起来对着周围人团团作揖:“呵呵,见笑见笑。”
那毛驴见钟暮云摔得七荤八素,驴脸上露出一个人性化的鄙夷表情,甚至扯着嗓子发出了一长串嘲讽的叫声。
那时候的玄道宗还是个三流小门派,门下弟子只有钟暮云一个筑基期。钟暮云出身这样的门派,又以如此狼狈的形象出场,自然招来了不少冷眼和嘲笑。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钟暮云竟然能在回回都险些落败的情况下杀入决赛,甚至一举夺得魁首。
他赶路骑着的那只堪称可笑的毛驴,被证实是一只夫诸,钟暮云那天迟到就是为了降服它。那只夫诸后来在突破元婴时彻底褪去凡兽血统,显出神兽真容。
作为钟暮云曾经的熟人,虽然没有证据,但风掩月直觉这个钟暮云就是曾经的画影剑尊……可是,怎么可能!
难道画影剑尊并没有成功飞升,而是陨落后转世重修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想到这,风掩月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
主座上,云拂晓敏锐地察觉到风掩月的杀意,心中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
接下来的发展无需赘述,前来观礼的同道依次送上贺礼,云拂晓还礼。众人又客客气气地扯了一番没营养的话,开山大典就在众人的各怀心事中结束了。
临走前,缥缈宗掌门风掩月热情地邀请道:“荒天境又有小秘境出世,我等正准备组织一次门下弟子试炼。既然云宗主喜得爱徒,何不带这位钟小友去见见世面?”
荒天境是一处成熟的中千世界,由于界域空间不稳,常有小秘境出世。各大门派将里面清扫一遍,只留下一些危险性不高的妖兽鬼魅和低阶修士合用的天材地宝,便将它当做了门下弟子的试炼场。
往日云拂晓从未收徒,因此也从未去过,现在门下弟子钟暮云刚刚达到筑基期,去荒天境历练正是一个好机会。
听得风掩月这么说,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别的不说,让自家弟子和钟暮云搞好关系,下次云拂晓发疯也多个劝的人不是?
换了平时,云拂晓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下了,但既然已经察觉到风掩月的敌意,云拂晓当然不肯让钟暮云去冒险。
更何况,小秘境只能承载金丹以下的修士,自己即便陪同钟暮云去了,也只能在秘境外等着。这种送肉入狼口的事,云拂晓怎么可能答应。
他于是微微一笑,淡淡道:“既然风掌门盛情邀请,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要看看风掩月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至于到时候去的是不是钟暮云,那就另说了。
云拂晓正忙着应付包藏祸心的风掩月,早已退下的钟暮云此时却在弟子精舍中招待不请自来的五位客人。
这五人正是万鬼尸宗留下的那五根独苗,这会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一点也不敢造次。
钟暮云笑眯眯地亲自替他们倒了茶,便让侍女端去给他们喝:“师尊正在前殿会客,几位先喝口茶等一等。”
五人:“……”
不是,老子手脚都被你捆得结结实实,你让我喝茶?!
仿佛没看见几人的窘境,钟暮云继续温和地瞅着他们,眼神渐渐染上了一丝冷色:“怎么,莫不是嫌弃茶水太劣?”
五人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国字脸心一横,俯下身子用嘴叼起托盘中的茶杯,吸溜一口将茶水饮尽。
“好茶,多谢钟先生款待!”国字脸把茶杯原样叼着放回托盘,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
其他四人看了,立刻有样学样地把茶喝了,各种溢美之词从口中不断传出,仿佛喝的是什么玉液琼浆。
白面书生甚至眼角含泪地吟诵道:“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
钟暮云:“……”
不是,这茶有那么好喝吗?
小小的捉弄了一下五名俘虏,钟暮云这才正色道:“几位趁我仙鬼门开山大典之际混入后山,到底想干什么?”
“这……”
四人对视了一眼,顿时有些纠结。
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事应该找云拂晓本人说才行。但这位钟少爷可是纯钧道君唯一的徒弟,地位超然,若是不老实回答他的问题,他一怒之下给云拂晓进谗言怎么办?
虽然钟暮云只有筑基初期,但这位爷可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等人不过在护山大阵外逡巡了几圈,就被他操纵法阵抓了进来。
——也不知他一个筑基期,哪来的本事操纵元婴修士才能动用的法阵!
见几人眼珠转来转去,一副想要编瞎话的模样,钟暮云当即脸色一沉,吩咐自家便宜徒弟:“长宁,你去把那瓶嗜血妖藤种子拿来,给这几位客人种上。”
“是,师尊。”萧长宁露出一个助纣为虐的嗜血笑容,立刻就要领命离开,五人瞬间吓得亡魂皆冒,赶紧服软:“别别别,我说我说!”
十分钟后,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钟暮云拍桌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你们……你们魔修……都是这么……这么…哈哈哈——师尊!”
五人:!!!
五人齐齐一愣,努力扭着脖子往后看,立刻看到了身着雪白道袍的熟悉身影,当即又是一惊,心中暗暗叫苦:完蛋,自己擅自把云拂晓的黑历史泄露给他徒弟,纯钧道君不会气得一剑劈死他们吧?
此时的云拂晓心中只有大写的无语,他刚把前来观礼的人打发走,走到门外正好就听到了五人痛心疾首地忏悔自己的罪责。
眼看五人皆是一脸忐忑地看着自己,仿佛即将被宣判死刑的嫌疑犯,云拂晓轻叹一声,捏着眉心道:“你们做的这些事,难道不是在帮我?”
五人瞠目结舌:“什么?”
云拂晓扶额叹息:“你们以为,我将万鬼尸宗上下屠了个遍,连吸人血的妖兽都不放过一只,为何独独放过了你们?”
“呃……”
五人听得这话,立刻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当时的细节,果然发现了许多疑点。
库房被洗劫一空,为何还能找到符箓丹药,还偏偏是正合用的补气丹和回元丹。
后山禁地禁制无数,为何能找到一条逃生的小路,还有一个直通外面的传送阵。
自己五人逃出宗门,纯钧道君几次围剿万鬼尸宗余孽,为何一次也没有找过他们。
……
想明白后,五人看着云拂晓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复杂:论你明明干了坏事,但受害者却觉得你是好人。
这是什么当代圣父啊!
被勾起思绪,云拂晓也不由回忆起炼狱中的那段时光——不得不说,事情的真相和这几人想象得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作者有话要说:五人组:他好傻
云拂晓:他们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