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床样式低调不起眼,却做工精致,底边拐角一点毛刺都没有。香月楼慧娘睡的那个床,下边可都有点木刺。
而且观这色调,这款式,床案尾凳俱全。这些家具应该整是一套。普通农户应该用不起的罢。低调的奢华,蛮附和褚玉宣的风格。
再联想昨天晚上的自己昏昏欲睡,但能肯定没有被拦住进行排查。说明没有进京。
首先,这说不定是情报头子的另一个基地,如香月楼和小别院一般。而且这个秘密基地,在京城外。负责此基地的人,正是她遇到的那个草鞋农夫。
因为草鞋农夫和文娘,极有可能是夫妻,或者兄妹。文娘的手环,和草鞋的编法大差不差。颜色也相近,就像在编草鞋时,顺手编出来的。
其次,文娘说她姓“you”,是“游”或者“尤”。徐成毓只认识一个姓“you”的人,尤嬷嬷。
那么,文娘的停顿,还有启唇欲言,是为什么呢。她如此细心温柔,面对一个受伤女子,不应该三缄其口成这样。
难道是情报头子嘱咐过什么,所以她不敢多话。
徐成毓恨恨捶一下床板,震到肩膀的伤口,疼得一阵龇牙咧嘴。有些猜想还需再试探,但她大致有底。
个鬼情报头子,人不行别怪路不平,漏洞多别怪她眼明心亮。她敢肯定,即使自己能够下地走路,也无法走出这个房间。
“吱呀——”屋门被推开。徐成毓大张嘴,活动脸部肌肉,调整好表情。歪头看去。见文娘用手臂架着个托盘,蹑足踏进屋里。
“文娘,我没睡着。”
闻言,文娘笑笑,后抬脚,想把门踢上,又停顿一会儿。最后是用肩膀把门撞上的。
她稳稳走几步放下托盘,弯腰圈住徐成毓的脖颈:“起来吃东西。”
徐成毓也很配合,坐起后沉默地塞着饭菜,没有试图挑起话题。喝完最后一口蜂蜜水,她顺手把盘碗归置,悠悠道:“文娘,如果褚玉宣来这,请告诉他我有急事。”
“还有,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好得快些。”她把托盘推向文娘,“我吃得苦头。”
酉时末,月朦胧,星已明。褚玉宣坐马车出京,赶到京郊一间简陋茅屋。
“你先回京。通知英娘处理好常安失踪一事,暂且出公主府,回香月楼照应。我这段时间呆在外边,有消息可直接送到文娘处。”
“是。”
待人走后,褚玉宣翻过茅屋围墙,慢步至角落的枯井处。再轻巧掀开井盖,直接跳下去。不过半刻钟,他已回到小庄园。
因着现在身着女装,褚玉宣疾步走向自己屋子,更换衣物。余齐河疑似逃跑,皇上的责难,都压在他肩头。连日的忙碌疲惫,让他不得有一丝放松。
昨日他一夜未眠,现已头痛欲裂,只想好好睡一觉,明日还有要紧事。
他没有注意窗扉处透出的昏暗灯光,直接推开门,脱下外衫,趁手挂在横杆素衣架上。打开衣柜拿了一套男士常服,一回头,和一双眼睛面面相觑。
“徐成毓?你怎么在这?”褚玉宣踱步上前,直接坐在脚踏上,歪头靠着床框。
“……不应该是我问你吗。褚玉宣,你来得正好,我不用写信了。”徐成毓合上信纸,勉力撑起身子,“我跟你说,那个袭击我的人,有点古怪。”
“嗯。”
“他会不会是你在调查的嫌疑人?”
“嗯。”
“他可能从来没有下过公主府的马车。居然借此机会逃出京城。”
“嗯。”
“他盯上常安,可以从这方面查起。”徐成毓等候片刻,听不见回音,“喂,你怎么了?”
褚玉宣阖着眼,睫毛透过光,在脸颊上打出一串阴影。一只手紧紧握着衣襟,另一只手松松搭在床边,胸腔均匀鼓动着。
徐成毓嘴唇微动,无声地说:“睡着了。”她拿出张空白信纸,写两行字,叠成飞机扔到门口。文娘应该会捡起来看罢。
再接着往纸上记录案件细节,分析案情。时间和关系,缺失的地方太多。徐成毓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主动出击调查。
深夜,房内灯才熄灭。
褚玉宣觉得自己被无形的绳索越勒越紧,越勒越难以呼吸。
“娘,我没有拿贝愉的东西。”
“我娘明明是去找你,你把我娘藏哪了!”
“喏,我的私事绝不会妨碍公务。”
梦境纷乱,直到渐渐松绑,仿佛投入母亲的怀抱,才得以安眠。
翌日清晨,褚玉宣将醒未醒。他拍拍床垫,觉着怎么如此硬。再闭眼摸到被子,舒舒服服翻了个身,却感觉自己像一条蛹。
他猛然睁开眼睛,一时间没分辨出自己睡在哪。低头一看,除了一个枕头,全身被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
褚玉宣眨眨眼睛,觉得有些痒。发现原来是周围垂下长发,扫到了他的眼睛。这时,头顶传来道声音。
“醒了?”
他仰首,看见个黑口黑面的长发女鬼,正垂头盯着自己。立马一个打挺儿,单靠腰腹力量从地上跃起,差点头没撞上女鬼。
“干什么?收留你一晚上就这么报答的。”徐成毓捂着额头,恶人先告状,“昨日嘟嘟囔囔说了好些梦话,让我也没睡好。”
记忆回归,褚玉宣反应过来,边手脚并用解开绳子,边回嘴:“把我绑成这样,你真能收留人。不对,这到底是谁的卧房。”
徐成毓靠回迎枕:“不是我绑的,是文娘。”
褚玉宣狐疑地看向她,满脸不信任。
“咳咳,好吧。你坐着就睡着了,我怕你着凉,给你绑了一回。只是文娘过来看到太紧,松了松。”
“还是管用的,你看,这不安稳睡到天亮。”
“我真谢谢你。”说罢,褚玉宣捡起放在床案上的常服看了看又扔回去,打开柜子换了一件,才自去洗漱。
等候的间隙,文娘端着早膳进屋,看到褚玉宣不在也没说什么。倒是徐成毓先发问。
“文娘,常安那,还在昏迷吗。”
乍听此言,文娘托盘差点没拿稳。她怎么知道常安还没醒。刘大夫说,下的麻药是算好量的。按理也该醒了,现下却……
“果然没醒。”徐成毓用手抵着下巴,细细思索,“只能先让他多喝水,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大夫应该也这样说罢。”
文娘张张嘴想接话,又半途改口道:“待会儿我给你上药。昨日你也试过,期间痛感非同一般。真的不用换温和点的药吗。”
徐成毓深吸口气,不愿回想昨日的治疗。火辣,刺痛,烧灼着神经。但那个红色药膏确实有奇效,她当晚便能勉强下地,头部疼痛也缓解许多。
再加上今日可能要出门,徐成毓想到褚玉宣刚刚拿走的那件布衣。她咬咬牙:“拜托你,文娘。请尽量下重手,只要能好得快。”
褚玉宣收拾完毕,先去前院找常安。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常安不止和那人打过照面,还被“放过”,是目前最大的突破口。
可惜,正如徐成毓所猜测的那般,常安依旧昏迷中。
“他怎么回事,是伤势太重吗?”
刘大夫摇摇头:“不是,他虽然被截肢,但是伤口涂抹了有效用的止血药膏。前日晚上回来时,甚至还有意识。”
“只是我前日给他配了些麻药镇痛后,他便一睡不醒。楼主,我怀疑,他之前有吃过别的迷药。两厢综合下,过量导致昏迷。”
褚玉宣上前,详细观察一番常安的伤口:“你可看出,他的脚,是用什么斩断的?”
“大概是用刀一类的利刃,下手狠厉,一刀截断。楼主,他的伤口上除了有药膏,还有被灼烧过的痕迹。”刘大夫偏过头,似乎有些不忍,“应当是用铁块一类。此法止血有效,但太过于残忍。”
用刀剁,用铁烧?褚玉宣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却因为天色过暗,并无太多印象。
他快速返回自己院子,正巧撞见文娘拉着袖子出来。
“文娘,那人这两天状况如何?”
文娘揉了揉通红的双手:“那姑娘昨日下午才醒,没问什么多余的。只是想见你,也很急于养伤。”
“楼主,你说的对,真不能和这姑娘多说话。一说点,总感觉她什么都知道了。”
褚玉宣默然片刻:“那她的伤还好吗。”
“我之前为老七求到个偏方,对她也适用。只是有些苦头吃。今早过后估计能下地走路,只是身子虚。”文娘斜睨一眼,有些惊讶他会关怀姑娘身体。
“好,你先回去。”
已经可以走路吗,褚玉宣想,若是能带上她,倒是事半功倍。他刻意放慢脚步,走到屋门前,抬手敲敲。
“请进。”徐成毓满身是汗,正在平复呼吸,看到来人不由得笑一下,“说是你的屋子,怎么还敲门。吃早膳了吗,一起呗。”
“好,一起。”
边吃边说,应该会比较容易接受。他想
研究表明,吃饭的时候谈事,成功率较高。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