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嘟嘟忙音,方思明首先打给的是杜明。
严黎撩着沉浮着玫瑰泡沫的水面,浴缸里的热气熏得他的头发湿润起来,朦胧水雾让他觉得浴室特别潮湿,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他打算升起浴室的欧式百叶窗,让风吹散实质化的水雾。
严黎接通方思明的电话,一手撩着浴缸里的热水。
方思明语速急切,“杜明,我发现另一种污染物的攻击方式为喷射无色液体,雾气就是他们的本体……”
对面电话里的男人没有出声。
荡漾静止的水面上有严黎一身洗得发浆的内穿白背心,深色牛仔外套。
他背后的肩膀上长出了第二颗头,一颗三角头里面长着大眼珠晃动,眼珠里的雾气开了个小小的孔,黏稠的透明液体拉丝从小孔里汩汩往外吐,酝酿暴风喷射。
严黎对生存的渴望极其强烈,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制造泡沫,直起腰身揉着长时间弯腰酸麻的肌肉。
实则他借助水面观察肩膀上的第二颗头摆弄眼睛,对电话里的方思明道:“抱歉,方老师,刚刚我走神了,我这里很安全,放心。”
方思明看着电话被突兀挂断,觉得杜明刚刚的话很奇怪,他特意强调自己很安全,像是在说给第二个人听的,难不成他身边还有人监听?
严黎自言自语起来,“这浴室太闷了,我得开窗通通风。”
他走到百叶窗前,透过百叶窗长方形缝隙窥见庭院被雾气侵满,污染物进来了!
秋千吱呀摇晃起来,像是有人坐在上面荡秋千。
木板秋千上亮晶晶闪着一些透明流动液体,是坐在上面玩耍的雾人留下的。
或许破窗逃入庭院不是个很好的选择,无异于羊入虎口,被集体雾人包围同化。
严黎大脑飞速思考,静静站在拉起的百叶窗前,看着庭院雾气深处缓缓显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那是复式别墅的男主人。
秋千上的小男孩跳下身来,和雾气中逐渐成型的雾人渐渐走到那扇窗,站着人类的窗户。人类在雾人眼中,犹如萤火虫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和特殊气味,吸引着他们融合同化。
严黎手脚冰凉,雾人注意到他了,透明玻璃窗前贴着数双饥渴的大眼睛,吞咽着透明的黏液。
他全身肌肉紧绷,后脖颈的汗珠缓缓流进背心,低温下紧张出一身热汗。双脚大拇指脚暗暗施力,随时准备疾跑。
身后的雾人蓄势待发喷出一股高高的水柱,向着背对身的男人。
严黎爆发出全速,胯骨至小腿翻空弯腰躲过雾人的全力一击。
手机手电筒强烈的白光猛烈直直射向雾人的眼睛,严黎只有赌一把了,既然他们害怕镜子的强光,是否也害怕灯光,幸好他赌对了。
雾人照射到的眼睛溃散成流动的白雾,只剩个光秃秃的身子,三角头又重新融合起来,杀不死灭不净。
严黎打开浴室门冲出去,往复式别墅的顶楼跑,别无选择。
他放弃别墅的私人电梯,向旋转楼梯跑去,电梯是密闭的狭小空间,要是雾人入侵,插翅难飞。
同一时刻,庭院里的雾人没有脖子,三角大脑袋在缩水的身子上180度往后折叠,齐齐抬头转动眼珠,眼珠顶在眼睛最上方,监视着严黎的行动。
80号污染物雾人就相当于热影成像仪,根据人类的体温测试出他们的行动路线,透过建筑物探测发着光的人类朝上跑。
他们化为雾气如灵活的蛇类流动向别墅楼梯间,追上他,追上他,壮大污染的范围。
严黎二三台阶跨步,很快跑到别墅顶楼天台。
敞亮的天台上种满了金红色大蓬大蓬盛开的郁金香,雾气低温的环境很适合花朵生长,她们展开着腰肢享受着阴凉干燥的雾气。
金红郁金香的花语为我永远爱你,我的恋人,代表高贵忠贞的爱情。
种植她们的男女主人确实如花语描述永远结合在了一起,永不分离。
严黎丢了块石子往郁金香花丛,花朵并无异常,松快长吐了一口气。
他实在被这个白雾包围的小镇搞怕了,动物高度变异喜肉食,所以才会怀疑植物也会变异具备攻击性。
这幢复式别墅可以算是小镇上高层建筑,可以看到夜空中厚厚一层雾气笼罩着整个镇子,高矮相错的建筑物黑影模糊。雾如一层无形屏障隔绝了外界与小镇的联系,外面的人只以为这是个废弃的小镇,因潮湿阴冷的环境不适合居住,小镇居民集体迁移搬走。
世世代代埋没在雾里的迷失小镇,被外界遗忘,误入这里的旅人将再也走不出小镇。
星光透不过雾气,回首第一轮副本,他与少年共同行走在星空下,群星璀璨,星光撒在少年清澈的眼眸中,少年的眼里有万丈星芒,亦有他。少年的人生理想不是苍生,而是只此一人,长夜冷寂钟鼓难鸣,唯愿与君共揽星辰。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可惜少年为了拯救他,献祭在幽深黑暗的大海深处,孤零零忍受永世孤独。星光能否照进深海,照到那笑容明媚,弯弯虎牙的傻子身上。
严黎来不及过多悲伤,从天台边缘往下望去,手机光线让他看清了楼下无数折叠着头颅,带着诡异目光注视着他的雾人。
几朵开得旺盛的郁金香被他采摘下,从夜空中滑落至千百双眼睛里,冒着丝丝黏液的眼睛很快溶解了美丽的花儿,吞噬成新的雾气。
一种无以名状的后怕在他心头升起,要是他掉下去,尸骨无存。
天台上锁着的铁门锁孔冒着雾气,雾气越聚越多,铁门如雪水消融,成为汤锅里煮烂的牛骨头融化消解。
雾人吞噬同伴,形成了一滩沼泽潭里的烂泥水,不成人形,更像是《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全身上下没有四肢,只有一只眼睛,眼里冒着融化万物的无色酸水,咕嘟嘟冒泡,滴落下来的液体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严黎退无可退,暴躁地掏出冷钢刀,割下郁金香的根茎,向无脸雾气丢去,垂死挣扎。
楼下是一堆抬头的雾人,前方是大团进化版无脸雾气挪动,这个副本连奉河村都没到达,小怪就能团灭玩家。
严黎大骂起雨夜屠夫陈吏,祝他早登极乐,最好在这个副本中就死亡。
大捧大捧的花束暂缓了雾团的前进,他大口大口消化吞噬物品。
很快就能吃掉这个人类,快感让雾气不住翻腾。
严黎握着冷钢刀双脚退到了天台边缘,脚底板感到了丝丝寒意,无脸雾团拖行过的地方留下湿滑的液体,不剩花枝残骸。
他的皮靴行走在尖锐的刀尖上,命悬一线万丈悬崖,掉落的泥土被深渊吞没。
无脸雾气即将要触碰到严黎的一瞬,他的劲腰往后仰,弧度折叠成夺命的弯刀。
冷风刮过他疲累的脸,身下千百条雾人流下透明的液体,美味的人类,要掉下来啦!
一只冷白如玉的手稳稳地托上了严黎的劲瘦腰身,手腕如蝴蝶翻飞灵巧,大力把他托上了大白的鸽头。
袖口上沾满巧克力酱,散发出甜甜的奶香味,露出的葱葱玉指不紧不慢地在严黎结实的腰身掐了一把,唔,手感真不错。
大白扑扇翅膀扇出道道劲风,雾气被扇开些许。她不满朝着身上的白焦蕉咕咕叫,能不能不要把人放在她爱护的头羽上,很伤进化动物的自尊哎。
啊,麻烦不要在她身上调|情。
白焦蕉紧紧抱着严黎,如失而复得的珍宝,严黎只觉腰都快被小屁孩掐断了。
雾人和顶楼的无脸雾气愤怒地看着美味的食物被抢走,愤怒咆哮翻滚浓重的雾气,沸水炸了锅。
大白带着他们飞向高空,云雾从耳畔飞速略过,如一叶飞舟蹁跹云空。
严黎哂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处于生死关头,及时赶来救我?”
白焦蕉秀美面庞一对眼睛左顾右盼,虚心对着手指道:“因为……因为是大白告诉我的。”
大白不给面子的摇了摇脑袋,我不是,我没有。
严黎看白焦蕉直愣了眼神,铁青着脸,哼了一声,撒谎成精。
白焦蕉看着严黎勾破的白背心腰部,蜜色的肌肉线条隐入勾股,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偷偷咽了咽口水,好大好爆炸,摸上去手感肯定超赞。
严黎冷哼了几声,唤回了白焦蕉九霄云外的神志。
他扭扭捏捏喏喏道:“事先说好,杜明哥你知道不要打我。”
“嗯。”
“我其实在你手机里装了定位系统,看你长时间停留在那里,怕你出事。”
“拿来!”
白焦蕉递过去手机,地图上果然有两个红点靠近重叠在一起。
严黎冷着张脸,把冷钢刀插在腰间,问道:“偷鸡摸狗的事情倒是做得不少,你在方老师手机上也安装了定位系统?”
白焦蕉慌忙摆手,乖巧答道:“绝对没有,我对杜明哥一心一意,日月可鉴。”转而又甜滋滋地问,“杜明哥,你吃醋啦?”
顺手靠近严黎,偷摸一把腹肌,真的好大。
严黎抽出腰间的冷钢刀,在夜色下旋转出一片雪色刀花,“离我远点,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白焦蕉仿佛不可置信,睁大了一双杏眼,“杜明哥,我才不是别人,我是你未婚妻啊。”
严黎手里的刀尖斜斜垂向白焦蕉的下半身,笑意不达眼底,未婚妻裙底下藏着比自己还粗|长的事物?工地洗澡被他偷窥,手机被装定位系统,他玩的可真花啊。
白焦蕉感觉一阵凉意,捂住了随风飘荡的裙子,论老婆危险性极高,随时可能阉了性|福怎么办?
严黎抱臂看着白焦蕉远离,问道:“你知道方思明的位置吗?三个人一起来的,总要三个人完完整整离开。”
白焦蕉长长哦了一声,剥了一粒蜂蜜柚子味糖果塞进嘴里,不是老婆被拐跑了就好。
“他前头问我小镇水库在哪里?估计在水库。”接着拍拍大白的脑袋,让她往水库飞。
方思明拄着根枯树枝,身上脸上溅了些黑污泥,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脑海中忍不住回想那只带了神秘色彩的红眼,挥之不去。
直到严黎沙哑的声音响起,“方老师,你没事吧?”
他看着变异白鸽上面跳下两个人,正是杜明和白焦蕉。
他露出个放松的笑容,习惯性推眼睛上的眼镜,顺带摸了一把光洁的额头。
自然回道:“没事。”
严黎沉吟道:“我在小镇居民住宅发现了镜子,不过被异化前的人类涂黑了。小镇上的镜子都是人类生前毁坏,污染物影响操控了他们的大脑,成为污染物后丧失神智,只想同化融合人类。”
他微微一顿,“那片地方现在预估全是污染物,无法取出镜子。”
大白听到咕咕叫,白焦蕉道:“大白说实验室里被那个男人储存大量镜面,我们可以去实验室取。”
方思明想到实验室79号污染物的乌撒之眼,和冰面上看到的眼睛如出一撤,全身恶寒起来,迟疑道:“真的要去吗?”
严黎无奈,“只有这个办法了,实验室里没有新型污染物雾气存在,小镇已经全面被雾气占据了,所属他们的地盘。”
79号污染物只有一只,80号污染物集体成千上万,很容易做出取舍。
破镜从镜子世界逃出,污染物看不见镜外的他们,只要撑到逃出镜子就能安全,顺利出岗白镇,这是三个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方思明露出抹微笑,看来不得不去了,放在口袋里的手在谈话间不停的颤抖。
他感觉身体很不舒服,从看到月亮上的大眼睛开始,他感觉身体开始不受自己控制。艰难控制面部表情,让杜明不发觉异样,要是他们发现自己不对劲,会杀了自己吧。
他还想要回到现实,去看山川大海,行一场自由不受束缚的旅程。他不想死,他在心中安慰道,撑出这个恐怖副本就好了。
方思明的厚厚镜片遮住了他迟缓转动的眼珠,眼珠周围开始长出了细如蚕丝的红线,包裹湿润的眼球。
三人搭载免费劳动力大白前往实验室,大白吃了白焦蕉五颗糖果才不情不愿起飞。
靠近实验室的地方,雾气淡薄了很多,地下停车场里几乎没有雾气渗透进。
白焦蕉道:“大白说镜子都在里面那间屠宰场,也就是那个男人平时解剖生物的地方,我们要跨过79号污染物所在的实验室,才能到达屠宰场。”
作者有话要说:“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白居易《长恨歌》
受胸肌很大很男妈妈,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攻很馋的,大家自行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