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笼罩废墟于远处过渡成模糊山影，高耸着凝视下方人的一举一动。乌郁郁天际不时划过几道火光，撕裂朦胧的雾，一声轰鸣巨响后，坠落在地表废墟山上砸出火光，地感振动不断。
岑推寒行走其中，灵活闪避躲开从山体坠落的废料。
“砰——！！”
废料落下来，嵌进另一堆废料里，不久以后这里又会诞生一座新的废墟山，循环往复。
岑推寒始终想不明白，他记得九九八十一道焊天紫雷劈过，雷云初散。天光微透，云中落下金玉甘霖，他正要伸手去接，不知怎么的，一阵黑潮涌来，再睁眼他便来了这儿。
他岑推寒，大乘圆满修士，现如今流落荒地窘迫无比，灵力被阻不说，法器也尽数丢了去！
失了灵力他不过一介肉体凡胎，拖着羸弱身子走两步就喘个不停，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正歇息着，忽听到一阵动静。
“妈的这个鸟地儿！要不是联邦那群狗咬的紧，艹，谁他妈来这儿？”一道骂声伴着脚步声逐渐靠近。
有人。岑推寒一惊，就地一蹲借废墟掩住身形。
另一道年轻些的声音道：“你骂个头，没死就不错，右翼机旋都被轰烂了还能全胳膊全腿地穿过雾区降落，嗯，谢谢星神让你大难不死吧。”
“他妈的老子还得谢他！”
那年轻声音一时没回复，半晌才道：“这里有人。”
这句话说的又快又低，近乎耳语，岑推寒虽然没了灵力但五感尚佳，话一字不落地进了他耳朵。
他压着身形，不着痕迹地往旁边废墟密集区挪去，他来的路上动过一些废料，看来是因此暴露。只是他当时未曾想过这遍地废墟之地还有其他人，并未刻意掩藏过踪迹。
是他大意了。
“什么人？！”
先开口的人脾气急躁，一拳捶向就近的废墟山，肉和铁冲击，“咚！”一声巨响，废墟山竟然被巨力打散，朝着岑推寒方向倾倒而来。
你这山膏要干什么？！！
岑推寒暗骂一声，为躲避一块能斩腰的钢板，也顾不得被发现，猛地一扑，躲过一劫。
这一扑是躲过了废铁，只是扑出去的动静也引起那两人注意。
山膏抬脚就要冲，“谁在哪儿？！”被另一人拉住，又是耳语絮絮，“你自那边包抄，我守在这儿。”
山膏要说什么，低头看看对方手里的新式蓄能木仓，已经蓄能完毕，他把话咽回去，疾步前行。
青年等待片刻，配合山膏手势闪身至岑推寒躲藏的废墟山后，看也没看扣动扳机，蓄能光子爆出闪光在地上炸出个双人头颅大小的洞。
洞冒着缕缕黑烟，衬托地青年脸色分外难看。
“没有？！怎么会……”他似是不敢置信，猛然抬头看向山膏，“你看到有人了没？”
“我他妈怎么看，你那破木仓闪死个人。”山膏眼见他蓄能空了，说话都硬气起来。
青年剜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山膏自知失言，悻悻跟在青年身后。
等两人没了动静彻底走远，一旁废墟山根部的一块铁皮动了动，岑推寒丢开铁皮从狭小空间中出来。
废墟山不是一体的，内里有各种废铁材料互相叠加搭建偶然存在的空间，许是运气好命不该绝，他躲藏的废墟山后就有这么一个空间。
岑推寒不敢保证空间毫无倒坍风险，只是对比那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二人，还是废墟山空间强上一些。
于是他躲进去，用一块铁皮堵住出口。他承认这有赌的成分，好在他赌赢了。
手上被铁皮划了些口子，隐隐渗出血珠，岑推寒谨慎地清理了去，还把废墟山恢复成刚开始的模样。
他眼神落在一旁被蓄能木仓轰出的洞上。
这个波动……
好奇怪的波动，不属于他认知中灵气魔气鬼气中任意一种，还有那青年手中的小玩意，也不像是法器——
岑推寒出身炼器大宗，修至大乘期上至天地灵宝，下至粗陋铁器什么法器没见过，只是唯独没见过青年手中的。
思及此，岑推寒心中了然。他大抵是破碎虚空脱离了修真界，禅谒道：【明还日月，暗还虚空】便是指此情景。
怎么没人说破碎虚空要丢修为丢法器的？！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岑推寒拍拍身上尘土，带着搜刮到的用物回了住所。这里不安全，他现在只剩肉身一具，连个护身法器都没有，死便是真死了，自然不敢冒险。
他没注意到，废墟山高处一点红光正对着他背影闪烁。
另一边，监控后的青年微微一笑，亮出光脑，“瞧吧，我说有人。”
山膏愤愤一拍手，“我这就去把这小子抓来，艹他妈敢耍老子玩。”
“你蠢又怨不得别人。”青年轻描淡写，山膏却被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激怒，扯着青年领子把他拉离地面。
“你他妈说谁？”
青年一脸无畏：“你大可以一拳捶死我，可惜这次舰上就我一个维修师，打死我你也得不了好，我说，你可得想清楚。”
“……”山膏喘着粗气，怎么把青年拎起来怎么把青年放回去，只是不忘放狠话，“别他妈让我找机会弄你！”
“看你本事喽。”
*
岑推寒回到住所，说住所也不尽然，只是原住民留下的老旧屋子，这里是废墟坠落相对较少的地带，是以房屋保留还称得上完好。屋子不算大，看得出原主人生活也颇为窘迫。
岑推寒倒是不在意，修者多磨练，身外之物罢了。
只是他踪迹被发现，难免不会有人追查至此，完整房屋太过惹眼，以防万一还是得换个落脚地。
这事拖不得，岑推寒雷厉风行马上换到更隐蔽的地下居所，还不忘清扫之前留下的痕迹。
安顿下来后，他将搜集来的东西一字摆开，食物水源，还有衣服——身上这件无垢蚕丝袍，是他唯一留下来的法器，可惜当时未给它添加防御图腾，顾名思义只能无垢，尘土不沾衣，早在空间裂动中被扯得破破烂烂。
岑推寒苦中作乐，起码没裸奔不是。
他从一堆衣服里找了套顺眼的套上身，挤出一点灵力施了个清洁诀，效果立竿见影。
除去一些生活用品，重头戏是丢失的乾坤袋，岑推寒捡到时就查看过，里头除了几瓶丹药空无一物，上头附加的阵法图腾全没，相当于连最基本的储物能力都没了。
按常理讲，空间裂动不该有如此威力，竟能消除大乘期修士落下的印迹，莫非——
岑推寒眼神晦暗几分，应当不是空间裂动的问题，而是世界法则。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世界由法则而定，法则不承认的便会压制抹去，只是他修至大乘，轻易抹除不了，是以，他才落得法器全失灵气被阻的境地。
他吞下几粒回灵丹，屏息打坐运行周天，半晌才感到灵力冲开干涩筋脉，缓缓流动于丹田处，积出浅浅一层灵液。
岑推寒心知是回灵丹的作用，再打坐下去灵液反而会蒸腾，不如留在丹田中做个保命底牌，以便应对突发状况。
*
他从没想过保命底牌那么快派上用处，夜半时分，他阖眼浅眠，忽感到一阵震耳巨响传来，地表狂震不止，连带着地下尘土扑簇簇地掉。
房子隔音差外加耳力极佳，岑推寒清楚听到头顶窸窸窣窣的讲话声脚步声，逐渐向他这边靠近，甚至隐隐有包围之势。
“咚——砰！！”
熟悉的出手方式，一拳砸开混凝土地面，“砰砰砰！”又是几拳扩展洞口，灰尘碎屑消散后，一张满是横肉的脸自上面探下来望着他狰狞一笑。
“小兔崽子这儿呢！”
岑推寒瞳孔骤然一缩，这个声音，是山膏，居然找过来了。他余光转向地下室出口，思索着趁机逃出的概率。
“砰！砰！”
然而片刻后，那边地下室出口也在被人撞击，山膏仗着视觉优势报信，“他妈的里头叫这小兔崽子用铁皮封上了！！别他妈撞，过会儿塌了！”
青年调笑道：“塌了就埋了呗，省事儿。”
话虽这么讲，撞门的动静却没了，转而是种尖锐地摩擦声，嗡嗡作响，岑推寒看到转动钢齿在铁皮间迸进，不过扎眼功夫，门就被卸了下来。
青年抽回手，外骨骼收回，他活动了下脖颈看着呆愣愣望着他们疑似被吓傻的少年，哈哈一笑。
“兔狡三窟，你倒是有些本事。”
他侧眼看向身后下属，“抓起来，带回舰上。”
“哼。”山膏头还在洞里，仍旧不忘阴阳怪气，“塔德，你最好自己去和老大解释，你他妈是怎么大费周章带回来个小兔崽子的。”
青年塔德笑了一下：“再小兔崽子也比你这四肢发达脑发育不健全的蠢货要强。”
小兔崽子.岑推寒：“……”
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几个人上来抓他，他深知放松敌人警惕保全自己这一道理，也看得出领头的青年塔德抓他另有心思。
他趁着两人口角争斗，悄无声息地将几瓶丹药收进怀里。
刚揣好就有人来绑他，岑推寒乖顺配合，要绑手他就伸手，要堵嘴他就伸头，看起来比绑匪还熟悉业务。惹得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给他简单绑了个绳，招呼着他往外走。
走出地下室，岑推寒这才明白那轰鸣震动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山膏：山海经物种，形似猪，好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