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一的声音不大，却似惊雷响彻，空气骤然凝滞。

“道友的眼睛倒是奇怪得很。”段锦瑞莞尔，坦然作揖道：“我是虚籁的少宗主，段锦瑞。”

他主动介绍着，众人心中反而产生了更深的疑虑。

被夏侯一道破过妖丹存在的大王将信将疑地打量。

谭黎突兀皱眉，上前两步审视道：“虚籁不是只来了一位少宗主吗？”既如此，他们的两位少宗主，怎会都跑到清光来？难道谢林绯给的信息有误，来的人不是段如意？

“这是舍妹的身体，我不过是暂居。”段锦瑞含笑解释，全然不顾闻此一言的听者作何感想。

两人还能共用一具身体？传言虚籁无奇不有，果然非虚。大王悄悄地看向了今峪，神色一怔。

夏侯一凝眸沉思，怀疑道:“你不是妖？”

温吉左右移动视线，不明觉厉。段锦瑞外表与常人无异，夏侯一居然说他是妖？

“哈啊。”段锦瑞笑出声，眸底却满是冰冷，“你是想让我把你的妖眼挖出来吗？小半妖？”

温吉侧步，半挡夏侯一，拧眉道:“他说话不经大脑的，少宗主何必跟他计较。”

“哎呀。”段思元抬眸，“锦瑞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又怎会是妖？”

谭黎猛拍睁眼说瞎话的段思元后背，对段锦瑞歉意道:“宗门弟子若有冒犯，还望少宗主海涵。”

段锦瑞对着他们身后的夏侯一笑了笑，转头看向今峪，愉悦道:“清光白泽，久闻不如一见，倒是比传闻中的要年幼。”

今峪牙关紧咬，只盯着他不发一言。

世人只道清光有白泽，却不知除却今峄外，另有个今峪。若不是老白泽已死，清光也不会将赤子的存在暴露。

“锦瑞兄，这是遇见难事来找白泽的？”段思元浅笑道。

夜半三更独自一人出现在此，除了来寻白泽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了。说不定，与他那“暂居”有关。段思元想着，扫过夏侯一。

“嗯。”段锦瑞应了一声，掠过几人，望向白泽，低沉道:“借一步说话？”

今峪纠结地想了一会，忽觉尾巴被攥住，回头一看，只见大王冲它摇头。

今峪眨了眨眼，随即理直气壮道:“我现在挂在它名下，哪都不能去！”

大王:“……”平日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算了。只要今峪别和这人打起来就行了。

段锦瑞不禁蹙眉。

段思元勾起嘴角，道:“锦瑞兄不妨就在此说，兴许我们也能商量着提出点建议。”

这就跟当众强迫人说出自己的秘密没两样。第五安垂下的睫毛轻颤。

段锦瑞冷哼，“那就让舍妹说吧。”话音刚落，他的眼眸瞬间变得清澈。

夏侯一愣了愣。

段如意:“……”她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收集信息。

“段如意？”谭黎试探道。

“嗯。”段如意颔首。

记忆不互通吗？段思元笑道:“锦瑞兄，让你和我们聊聊。”他指向今峪，“白泽可以作证。”

段如意沉默，艰难道:“我哥真这么说？”突然归还身体就算了，此刻又没有旁的虚籁弟子可以沟通，根本无从辨认话语真假。

段如意谨慎地观察他们平静的神色。

“当然。”段思元的回答不加迟疑，谭黎颔首，“不错。”

段如意垂眸思索片刻，直直望向今峪背上的大王，抬起手指，说:“它的妖丹，是怎么稳固下来的？”

白苏皱眉，未及他人反应便驳道:“什么妖丹？大王可不是妖。”

段如意微笑，“别想着瞒我，我都确认过了。虽说你们藏得挺好，但是……”她掌心蓦地腾出一团紫黑色的火焰，“我也有妖丹。”

大王瞳孔一缩，低头望向今峪。

尚未从大王存在妖丹的事实中走出，众人瞬间被面前似乎可以撕裂空间的火焰所震撼。

“掌管空间的妖力。”夏侯一喃道，“穷奇。”

赤血契约中，虚籁和妖域所交换的，正是穷奇一派。

虚籁竟将妖丹研究至此了吗？谭黎脸色顿沉。人阶炼器，竟是将他们的少宗主也作为了炼器对象。

真元界自那次兴师动众的清剿罪果行动后，明令禁止将人作为炼器材料。所有的相关研究资料消失在了明面上，只是对妖力量的渴望，让炼器师们屡屡犯禁。

虚籁在三万年前，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宗门。若不是在赤血战时，异军突起，守住了疆域。其它宗门也不会默认它明目张胆地进行的人体炼器行为。虚籁的天阶炼器师，奇多。他们选拔优秀弟子的方式也非常地直接:谁强，谁就能活下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身为少宗主的段锦瑞和段如意已经足够强大，但当那巨大的机缘放在他们面前。段锦瑞没有犹豫地全盘接下了，然后，他死了。

段如意，是下一位候选者。若她身死，还会有下一位候选者。只有不断地成为最强，才不会被宗门淘汰。

段如意的身体植入了穷奇的妖丹，或许是因为他的双生哥哥已经与妖丹融合过。当身体出现了排斥反应，段锦瑞在她体内活了。

一体双魂，一体双丹。

她成为了虚籁重点关注对象，宗门怕毁了这个奇迹，并未对段如意多加研究。反而传讯了清光询问事宜，可一向有问必答的清光，迟迟没有答复。正巧谈牁的人前来，段如意便带着一干弟子出发了。

清光无法给出答复，是因为老白泽的死去和小白泽的不服管教。段如意一行就暂时停留在了清光。

如今的段如意想让她哥哥彻底活下来，最好，能让他从她身体滚出去，拥有一副自己的身体。她向白泽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今峪沉吟不语。它先前得到的答案似乎找到了原因，导致出现段锦瑞等同穷奇的原因。

“难不成连你也没有办法吗？”段如意皱紧了眉，语气有些着急。若是连号称无所不知的白泽都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呢？

“如果说，让段锦瑞存活的首要条件是，你们彻底失去这份力量呢？”

既然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今峪等待着段如意做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