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惑众!”
左边略显年长的蒋教习眉毛斜起,面容冷峻,沉声呵斥。
中间的涂教习,眯着眼笑呵呵地,“令明司不是说闲话的地方。白泽,你既来此,便是有罪。令明司会判明罪状,进行刑罚。”
人修的目光集聚堂中唯一的妖上。
今峪跺脚,嗤笑:“假仁假义。妖之过,何时轮到人来审判!你们将我们困在后山,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吗?别搞笑了。”
今峪……是恨人修吗?大王想着,垂下了眸。人与妖,物种不同,纷争不断,加之今峪被困后山多年,它的恨,也是应当的吧?我又该怎么做,才能消解这种恨啊?大王心底叹气,忽觉猫生困难。
今峪的言语并没有人理会。
“列状。”
随着一道平静的声音,堂下弟子抄出一简卷帙,开始诵念:“记沧元539年春四月六晚亥时初,至次日申时末,证白泽赤子今峪私自破坏后山大阵,组织、教唆妖行凶作乱,致使六凶兽脱困,重伤二百六十余人。犯清光第二十七、第三十一、第六十七规,三重罪同身,应诛。”
“又及,白泽一族为赤血契约一份子,罪不能至死,故应取重罚,并囚于深魄井一月。”
他顿了一下,扫过大王接着念下去:“……证无剑派四弟子白大王无视急令,擅自潜入后山,疑似与罪犯今峪为友,犯清光第七、第十五规,二中罪同身,应取中罚。又及,初入宗门首次违规,减轻罪状,故应去西六峰役使三月。无剑派管教不严,罚灵石二十万,七日缴清。”
在清光违反条规,极易牵连身周人。二十万灵石,对于一派来说可能只是个小数目,但对于“贫穷”的大王来说,它收的战帖满打满算一万灵石也没有。
它歉意地看了白苏一眼,愧疚地低下了头。这笔灵石,它以后会想法子还的。
白苏浅浅微笑着,并没有当回事。
今峪哼唧了一声,对结果并不意外,抬头直视,“我要求见楼清平!你们宗主要找的东西,我知道在哪。”
堂中一时静默,白泽大言不惭地要求见宗主,他们却不能不理会。
曲霖不禁皱眉。
涂教习沉思片刻,站起了身,径直走到了今峪身前。
“我带它去。”
一人一妖随之离开,大王想了想,不作窥视。楼清平实力高深,难保不会察觉。只是不知今峪,又是从何知道宗主事宜的。
蒋教习拍上了桌子,挥手下令,“带走。”
令明司的审判是由弟子们交流协商,集合意见得出的。教习作为主要的见证和决定人,除非过于不合理,才会推翻他们的决定。
若是与令明司弟子交好,虽不能保证减轻罪罚,也可求一下心安。
夹在弟子们中央的王长风笑了笑,望着大王被两人押送前往西六峰的背影,目光意味深长。
西六峰,是宗门的“仓库”。有器、阵、符、医、乐、剑,六塔。
役使,是没有报酬的杂役。
大王刚被领入西六峰,戴上役使的小牌子后,便有人迫不及待地领了去。
“诶哟,快上来,着急用人呢!”穿着灰白褂子的少年,眉眼间均是忧愁,脚下的剑晃动着。
大王默默地跳了上去。
“你是入府一级吧。会不会断雷诀,生火诀?不会也没关系,现在就学!”他说着就要掏出卷帙。
大王匆忙说道:“会一点!”
少年舒了一口气,语速很快:“那就好。器塔那边的大阵烧坏了,虽然阵塔派了人过来修补,但永望炼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延误了时辰,你也不用多干什么,就跟着身旁的人念诀就行。”
“好。”
少年见它态度良好,淡笑一声:“我是器塔的李必忽,十年前加入的宗门,你可以唤我必忽。”
“必忽师兄。”大王礼貌地唤了一句。
李必忽扬了扬眉,他虽很少离开西六峰,却也不是孤陋寡闻的人。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会变成了役使?”
“……后山出了事,我跑进去了。”大王避重就轻。
李必忽点头,不再追问,叮嘱道:“役使的活,哪里有差事就往哪里跑。师弟你是核心弟子,倒是不用修参分。若是碰见了一些无理的要求,赶紧跑。”
“谁都可以使唤吗?”大王有些奇怪。
“不是,但是……有这个权利的人很多。”李必忽想了想,继续说:“六塔之中,有一技之长,且在塔石上挂了名的,手上都有玉牌,他们都可以。”
看着大王不解的神色,他解释道:“比如说我们器塔,塔石上就有五百个姓名。前几日小审核刚考完,明日塔石应是就会进行更新了。”
五百……其它塔石的名额应是也不少。大王摇了摇头,拒绝深想。
西六峰来往的人频繁,远远的,大王就看见了那一座座高耸的青瓦白塔,位置间隔不一。
李必忽没有走塔的正门,直接地就从塔身的一处入口降落。
虽未进去,但也察觉到了热度。炼器,多用火。
塔内廊道呈环形,尽头消失在两侧间隔的石门里。
李必忽带着大王脚步匆匆地左拐右弯,拿着一块小玉牌,打开了一处内环的石门。
炽热的气息霎时间直扑面,大王不禁调取了一丝水行缓解。
放眼望去,门内巨大的黑炉子瞩目,一焦头蓬发的狼狈人影背对着大王,双手不断挥舞,赤红的烈焰连接着炉子,嘴里不断发出叫喝声。
外围已有四名弟子,见了李必忽回来目光稍作停留,嘴里振振有词,不断抽取着火行填补空缺。
“那儿,生火。”李必忽指着阵法一角,提了一句,和火行输出低微的人交换位置。
大王踏入阵法,瞬息间感受到了身周偌大的火行元素。它没有犹豫,念出口诀,输出灵力维持阵枢。
精纯的火行涌来,和其余火行交融,压力骤减,李必忽有些惊奇地看了大王一眼。核心弟子的实力,即使是入府一级,也能对灵力控制到这个地步了吗?
“喝!”
李永望面容肃穆,双眸紧闭,以神识感会炉内逐渐成形的长柄器物。他的手指上下翻飞,宛若奏着激昂的乐曲。
过了一段时间,炉子上的盖缝溢出浓郁的纯白雾气,李永望神色沉着,唤道:“雷。”
身周弟子们往后退了一步,进入另一处阵角。大王有样学样,跟着他们念出断雷诀。
炼器,分三步:融胚、造胚、圆胚。
大王不是第一次见到人修炼器,学府和擂台那时,都有人修教了它一些理论知识,和简单的手法。因此它能判断出此时,李永望已到了最后一步。
炉子上雷光阵阵,紫黑的雷力覆盖其身,轰隆隆的雷响和炉子振动的声音混杂。
“不够!再多一点!”李永望焦急地喊着。
阵中的弟子顿时加大了灵力输出,先前退下休息的弟子也立在一人身后助力。
响声顿时更大,李永望不再言语,额间冒出冷汗。此时的他为阵眼,接受四方传递而来的雷力,精神紧绷。
“砰砰!”
浑圆的黑炉子,像只四脚妖,因为无法忍受劈下的雷,而在不停地原地跺脚。
又过了一阵子,随着李永望大喝,炉子安分了下去。他长呼气,欣喜道:“应是成了,多谢诸位相助。”
一人摆手道:“成了就行,赶紧出去吧,还得修阵法呢。”
阵塔的人要修补阵法,李永望不好多留,从炉子中掏出一柄青绿色的伞,快速地走了出去。
大王扫过他与李必忽十分相似的眉眼,心下了然,迈步离开。
“嘿嘿,多谢师弟。”石门旁的李必忽眉眼弯弯,拱手道谢。
李永望蓦地低头,这才注意到脚下还有只猫,便不好意思地出声道谢。
大王摇了摇头,它如今可是役使,便道:“不必。”
李永望瞥过它颈上挂着的玉牌,迟疑地眨了眨眼。
廊道内倏忽传来喧闹。
“长没长眼睛啊,没看见这间已经有人了吗!”女子的声音隐含怒气。
“说什么呢,没听见。没事就快走开,我还要炼器呢。”
缓慢的语气响起:“器胚……”
“我的胚子还在里面……”
“有病吧你!谁走的时候不带胚啊!赶紧拿走。”女子气急。
李必忽和李永望默契地对视一眼。
“师弟若不想忙得脚不着地,就避开人多的地方吧。”李必忽蹲下,拿着玉牌碰了一下大王的小牌子,交接过任务,温声道:“我们先走了。”
大王道了谢,望着双胞胎似的两人远去。避开人多的地方……令明司的人可说了,它起码得完成两千个任务才能从这离开。三个月的时间,平均下来一天差不多得21……猫猫叹气。
它抬起头,寻找下一个任务目标。
“你好,我是役使,需要帮忙吗?”
沉浸在思绪中的少年人步伐霎那间停住,瞳孔微缩,僵硬地循着声音低头,见是一只猫,松了口气。
他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大王歪头,目光不解。
面前的人,身形不高,吊梢眼,瞳孔蔚蓝,配合那一副好相貌,看着倒有些艳丽。
大王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又问了一遍。
少年人目光闪烁,缓缓开口:“……可以借我点猫毛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惹,心虚……不会坑的,发誓。(>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