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给汪清澄留下一堆攻击性符箓和法器,提升她的战力,并约定下次陈娇娇会抽空过来给她传授符箓知识。
唐凌走了,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和黑曌一起隐在月隐空间里的陈娇娇。待回到【观雪亭】,陈娇娇疑惑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出来见她?”
唐凌回道:“如果有你在,她就更不会说实话。”
陈娇娇发出疑问:“为什么?”
“因为自尊心。”唐凌道,“她本来就自尊心强,心防也高,如果有你在,她肯定死鸭子嘴硬,梗着脖子也不会低头认错。”
陈娇娇还是不解:“为什么有我在,她就不会认错?”
唐凌试着分析道:“因为你是她的恩师,你看重她,你毫无私心地夸赞她,认同她。她肯定希望你能一直认同她,她不想在你面前输阵,她不想你瞧不起她。”
陈娇娇急道:“可是我从来没有瞧不起她啊。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唐凌无奈地耸肩:“谁知道呢?她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慌得不得了,就是个纸老虎。你下次去见她,别被她表面样子唬住,你得对她凶一点儿。”
陈娇娇是出山门给苗卫珩办事的空隙去的外门,那已是半个月后。这段时间,汪清澄作为大哥的女人,以为孙元嘉报仇为名,使了些手段接管了他培养的外门势力。
陈娇娇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向手下训话呢,有了点儿上位者的气势。见到陈娇娇来了,她的脸色微变,让手下们都退了出去。
“要对她凶一点儿。”陈娇娇记着唐凌的建议,冷着一张脸,也不打招呼,径直走到屋内的方桌上,摊开一本符书,冲汪清澄喝道:“愣着干嘛,过来听讲。”
汪清澄被逐出内门三个多月便落下了三个多月的功课。陈娇娇便给她依序讲了起来,讲着讲着,陈娇娇就忘了凶她了,又是满口夸赞,“诶,没错,就是这样。”“对,你画对了,真聪明。”
教学是双向的,一个学生渴望遇到一位良师。同样,一个老师也渴望遇到一位好学生。管凌是一个好学生,但她刚从音宗转到符宗没多久,还在打基础阶段,教学没有挑战。陈娇娇教汪清澄,那才是真正的棋逢对手,酣畅淋漓。
夜色渐晚,陈娇娇上完课后,便要起身告辞。汪清澄叫住了她,“掌事,你为什么老是夸我?”
陈娇娇回道:“因为你值得夸啊。”唐凌在教导黑曌时就老说,孩子该夸的时候就得夸。
“因为我值得,值得……”汪清澄喃喃重复着,眼中似有泪光闪烁,随后她抬眼向陈娇娇笑道,“掌事,谢谢你。”
陈娇娇见状便问:“你怎么了?”
汪清澄摇着头:“没事儿。”
陈娇娇憋不住火了,她直接冲她凶道:“汪清澄,不带你这样的,吊人胃口又啥都不说。你把我当什么了?逗着好玩是吗?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哭什么?你不说,诶,我还就不走了。”
汪清澄似是被吓住了,连打转的眼泪都不转了,片刻之后,她垂下眼帘,一滴泪落了下来,“曾经有一个人也如你这般夸我赞我,可后来我发现,他只是想睡我。”
陈娇娇试探问道:“孙元嘉?”
汪清澄点了点头。
陈娇娇便不忍心了:“算了,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不,我想说。”汪清澄松口道,“掌事,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没必要瞒着你。”
陈娇娇便坐回方桌,听汪清澄讲起她曾经的过往。
和唐凌猜的差不多,孙元嘉负了汪清澄。那时,汪清澄刚入山门没几年,还是练气初期。孙元嘉是来给练气修士授课的筑基修士,长相英俊帅气,又带着高位者的权势气息,收割了不少练气女修的芳心,但这其中没有汪清澄。
自始至终,汪清澄都很看重修行,她是从凡间小国入这修仙界的,知道寒门修士修行的不易,一直想要修成正果。但是她架不住孙元嘉主动来招惹她。和陈娇娇一样,孙元嘉注意到了汪清澄的聪慧,也大肆赞赏她的聪慧。但是和陈娇娇不一样的是,孙元嘉有私心,他想睡她。
那时的汪清澄年岁太小,还不到十八岁,她抵达不住孙元嘉的主动进攻。在一个刚刚迈入修仙界懵懵懂懂的小女修眼里,孙元嘉是完美的化身,既有阳光帅气的颜值加成,又有如恩师般循循善诱的情感增益,还身居高位有钱有权。看似完美无缺,实则是成功收割了社会资源的老男人对初出茅庐的赤贫女孩儿的降维打击,很少有小女孩有足够的心智抵抗这样不母平的情感狩猎。
汪清澄对孙元嘉动了情,但女人的动情,很多时候只是情,和性无关。但孙元嘉等不及,情未到浓时,他便半哄半骗地将汪清澄弄上了床。事后,汪清澄忍不住哭了。她从凡间来的,她还记得阿娘说过,贞洁是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她刚刚好像把她最宝贵的东西弄丢了。
孙元嘉便是一阵好哄,说了一番甜言蜜语安抚她。汪清澄便安心了,只要她能和孙元嘉长长久久,她的贞洁给了孙元嘉便不是丢了。但是孙元嘉和汪清澄好了半年便生厌了,找了个由头把她踹了,很快就找到下一个。孙元嘉不劈腿,他嫌劈腿同时应付好几个女人麻烦,他都是一对一,谈完一个谈下一个,时间长短视心情而定,和汪清澄谈半年算是长的了。
和孙元嘉在一起半年,足够让汪清澄情根深种,但她要强,她被人踹了也不会没脸没皮地求复合,她就是默默地关注着孙元嘉的动向,看着他谈了一个又一个。
要不说她聪明呢,她光是看就看出门道来。这孙元嘉对每一个女人都是深情款款,浓情蜜意,可没过多久就跟人分了,这之间有爱情吗?她和孙元嘉之间有爱情吗?所谓的爱情,又是什么?
汪清澄回忆起她和孙元嘉相处的点滴,最后得出结论,没有爱,只有性,他自始至终都是在睡她而已,他在以爱情的名义哄她陪他睡觉。
汪清澄觉得她和孙元嘉相处的半年时光就是个笑话,她竟然还因为沉迷爱情无心修行一段时间。
汪清澄便潜心修行,这时候又有男修趁虚而入,嘘寒问暖,汪清澄和他接触两三次就发现这又是一个想睡她的,她便觉得好笑,竟然想睡她,又何必打着爱情的幌子,这是想白睡啊。汪清澄便开门见山道,你要想睡我,你得给灵石。她的贞洁已经丢了,睡与不睡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她穷,她缺灵石。
汪清澄不是大张旗鼓的卖,她只是在有男修来招惹,她又看得过眼的情况下,直截了当地和对方谈,省去了情爱游戏你来我往的过程,只奔情爱游戏的结果。汪清澄觉得此举甚好,省下不少时间,用于修行。
所以当事情败露的时候,汪清澄并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那些因为谈恋爱和男人睡的女修,难道不蠢吗?被人白睡了还自以为高尚。
她寝舍那三个想赶她出门嫌她脏的女修,她就更看不上。她们是守身如玉,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可她们不就是想拿着贞洁做嫁粧,嫁个好人家吗?她们不是不卖,而是想奇货可居一次性卖个高价。
都是卖,谁又比谁高贵?
陈娇娇听后叹息道:“你现在意识到,你这是走上一条歧路了吗?”
汪清澄垂眸道:“今天唐凌把我骂醒了,我确实是自作聪明,我整天和那些蠢女人比,还觉得自己比她们聪明。可是我拿自己和你们比,便发觉我真是蠢到家了。”
今天唐凌劈头盖脸一通骂,让她发觉她陷在这个大家都在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跳出来想过,她可以不用卖,她可以去抢她想要的东西。陈娇娇的符宗掌事之位就是她抢来的,她把孙元嘉弄去外门,从温良手里抢到掌事之位。
汪清澄羞愧道:“掌事,如果我能早点儿遇到你就好了,我就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了。”
陈娇娇又想起容错率这个问题,女人一旦犯了错就会被揪着不放,严重到一辈子就毁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但是在陈娇娇看来,汪清澄就是一时糊涂,想通就好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陈娇娇便道:“谁都有年少不更事乱犯错的时候。我之前还脑残到每月花一块中品灵石买男修画册呢。”
汪清澄倒吸一口冷气,“什么画册,这么贵?一块中品灵石,可以买好多东西了。”
陈娇娇:“所以说脑残嘛。”
汪清澄:“掌事,什么样的画册啊?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陈娇娇:“都扔了。”
汪清澄:“干嘛扔了,掌事,那都是白花花的灵石。”
陈娇娇:“啊,没扔,卖了,卖了。”
汪清澄:“哦,那还好。”
………
汪清澄:“掌事……我可以叫你师傅吗?”
陈娇娇:“啊……好。”
汪清澄:“师傅。”
陈娇娇:“诶。”
***************
那一夜,汪清澄睡了一个好觉。她觉得之前一直束缚在她的心上,让她惴惴不安的东西烟消云散了,这让她觉得畅快,睡得无比踏实。可第二天,待她一睁眼,就看见一个人立在她的床头,阴森森地瞅着她。
汪清澄吓得魂儿都要出来了,回魂后她便怒道:“唐凌,你再神通广大,也不能这样悄不了地跑来吓人啊。”
唐凌觉得无辜:“我没想吓你啊,谁知道你日上三竿了,还没醒。”
汪清澄连忙起身看了看日光,发现已是晌午时分。她一直都很勤奋用功,从来没有睡过懒觉。她今日还有去灵药园采药的外门任务,现在已误了时辰,她便着急忙慌地穿衣洗漱,准备出门。
唐凌拦住了她,“且慢,你再着急,也得先等我把话说完再走。”
汪清澄没好气地翻白眼道:“你又要拿我训话是吗?”
“对。”唐凌点头道,“昨晚陈娇娇跟我讲了你的事儿,我发现我还是没有说到位,今天得再来补几句。”
汪清澄噗嗤噗嗤哼着气,但还是转身回到方桌旁坐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吧,你骂吧。”
唐凌忍不住笑了,“你别不服气。做错了事儿,就得认罚。我之前说你自毁,你还不承认,但你就是破罐子破摔啊。你觉得你的贞洁没了,你怎么和男人睡,和多少个男人睡都无所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伤害你的身体,你可能会得脏病,你可能会怀孕,你这就是自毁式报复。”
“但是,汪清澄,你要明白……”唐凌顿了顿,接着说,“所谓贞洁,只不过是男人创造出来束缚女人的一个概念,它压根儿就不存在。你难道就没想过,孙元嘉睡了那么多女人,他的贞洁呢?为什么这个世间从来都不要求男人守贞?这些条条框框从来都是男人用来束缚女人的,所以刑部只重罚你不罚郑光坚,就是因为你是女的,他是男的,就这么简单。”
汪清澄脱口而出:“对啊,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平。我不服,凭什么男女标准不一样?”
唐凌笑道:“公平自然向着公人。我们要追求的应该是母平。要想实现母平,就得跳出规则,打破规则,制定自己的规则。”
汪清澄便问道:“什么样的规则?”
唐凌便讲了月信姐妹会的三条入会规则,在讲到“不沾男”时,她忍不住讥笑道:“你不觉得贞洁这个概念很可笑吗?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睡过以后就不洁了,一个女人和多个男人睡过以后就脏了,这不正好说明,男人就是个脏东西,不要碰吗?
但是你若真的一辈子不碰男人,一辈子贞洁,他们又会笑你是没人要的老处女。你品品,你细品,他们真的在乎所谓的贞洁吗?他们千方百计地用贞洁约束女人,用失贞恐吓女人,既想要女人碰男人,又吓唬她不要碰太多男人,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女人这辈子从一而终,只绑定一个男人吗?”
“你觉得你没了贞洁,便可以肆意挥霍自己的身体,便可以从男人身上捞好处,为自己谋利益。你觉得你这样是大彻大悟,是看透了这世事,是在报复反抗这世间对女人的无形束缚,但是这样的举动根本就算不得反抗,因为它还是在男人设定的条条框框里的,还是在围着男人转。如果你真想反抗,就应该跳出框架,从源头做起,彻彻底底地不沾男。毕竟,女人生而完整,根本就不需要绑定脏东西。”
汪清澄沉默半晌后,抬头道:“我明白了。只要还想着从男人身上捞好处,不管是何种形式的捞,都是在框架之中依附男人的存在,都算不得反抗,都没有杀伤力。只有彻底不沾男,跳出框架,从男人手中抢好处,才是真正的打蛇打七寸,直击要害。”
唐凌爽朗地笑了,汪清澄果然聪明,一点就通,她向汪清澄伸出右手,笑道:“欢迎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