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暖最近和向天走得很勤快,这让锦离心中有些不满,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不然显得自己小气。
夏暖暖心善又容易心软,觉得向天遭遇不幸,想鼓励他走出来,两人常在一起阅读国外名著,向天学习很好,夏暖暖经常向他请教,两人又打算一起把国内的一些民间传说和经典故事翻译成英文,畅想着有朝一日能把《梁祝》改成舞台剧后搬上舞台,即便不能,他们也乐在其中。
两人都上过学,旧学和新学都念过,很聊得来,向天虽然身体不好,但读书学习并没有落下,成绩比夏暖暖优异多了,她时常在回来后在锦离面前讲起向天,讲他聪明智慧,又讲他可怜,若是没有那件事,以他的优秀,绝对能谋一份好前程,而不是做一些辛苦但收入不高的工作。
她曾偷偷拜托锦戮,帮向天找一份好工作,但向天拒绝了,不好意思劳烦锦家,无论锦戮怎么说,他都不肯。
锦离默默听着,心下里,担心他们两个旧情复燃,毕竟他们差点成为夫妻,只是被人害了。
即便暖暖没这个意思,但向天……他的爱慕就算藏着,在锦离看来也分外明显。
锦戮自然觉察到了,所以,他和向天走动得也很勤快,锦离不喜欢的,他偏要亲近。
他想:凭什么我要因为被家里逼婚而心情郁闷,你却金屋藏娇过得美滋滋?同是锦家子女,凭什么你想不嫁就不嫁,我就得开枝散叶?我又不是种马!
不给锦离弄个情敌出来,他心里就不痛快!
向天不就是因为身体不好,自觉拖累夏暖暖,于是只能把心思藏着吗?那我就千方百计给他治好。
锦戮问阿三,他说:“我有个朋友,被人害了,身体已和废了差不多,你是大妖怪,见过世面,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给他治治好?”
阿三答:“我的法子是把我的灵力注入他的身体,让他恢复正常,但他一个寻常人类,怕是经受不住我体内刚猛的力量。毕竟我是修行千年的大妖怪,他只是个普通人。哪怕他承受得住,身体好了,但我的力量他得了……是福是祸还真不一定。”
锦戮心想,也是,向天和他不一样,没有从小跟着师父修行,也没有这个体质,只是一个寻常人。即便锦戮从小修行,也不敢擅自接受妖怪的力量,谁知道它和自己犯不犯冲啊,幸运点能活下来,不幸的直接经脉尽断。好比一剂猛药,救人还是害人还不一定呢。
于是锦戮只好先偷偷把锦离辛辛苦苦才配好的养身体的药丸拿走,说是家传秘方的人参养荣丸,叮嘱他一天一粒,养好身体。
慢慢调理后,向天的身体比以前好些了,以前还足不出户,现在能去下面走走,虽然走不到一里路就会胸闷气喘,至少能出去走走,心情也开朗许多。
但药也就那么一瓶,辛辛苦苦配置三年,才得了十丸,十天就吃完了。
锦离也发现了锦戮的小动作,对他沉着一张脸:“这药,是为你我将来以备不时之需配置的。你给了别人,将来你我怎么办?”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嘛,”锦戮素来今朝有酒今朝醉,“而且师父不会不管你我死活。”
锦离翻了个白眼:“死是死不了,但若重伤躺个一年半载,这日子也不好过。”
锦戮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觉得自己似乎过于大方了。
“而且东西再好也不能吃得过于勤快,一天一粒?你脑子怎么想的?他本就虚不受补,要慢慢调养,你倒好!若是个本就体质好还幸运的,吃了也就吃了,若是体质弱点倒霉点,吃了承受不住,到时面赤心悸流鼻血、经脉被打乱,甚至出现更严重的问题,你还得再给他调理!你做事怎么不和我商量?”锦离虽然不喜欢向天,但若他因为吃了自己调制的药出了问题,她也不会不管。
“我心想也就是滋补品,没什么大碍吧……”锦戮声音虚了下去,不敢去看她。
“你……”锦离恨不得把锦戮倒立拍一拍,看能不能把他脑子里的水倒出来,“我真是个大冤种,遇上你这样的搭档!总之……先去瞧瞧,万一补过头,反叫他坏了身体,我看你怎么办!”
于是拉上锦戮,带上自己的药箱去瞧向天,问了一些最近状况,更小心打探他最近有什么身体不适。
“有时心悸,整夜难眠,烦躁难安,喝许多水,也觉得口渴。”
“耳鸣,脑袋里一跳一跳的,好像里面也有嗡嗡声,像很多人在讲话,幻听,许是因为睡不好,饭也吃不下,食之无味。”
“只看了一会儿书本,头就会痛,拿笔的时候,手也会抖,都写不好字,有时眼前晃过一个影子,但很快又不见,估计是太累了产生幻觉,最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日还好好的……”
向天每说一句,锦离怪罪的眼神就瞥向锦戮,锦戮神色就会稍微有点不自然。
“许是冬日燥热,滋补过头造成的,”锦戮拍了拍向天,笑嘻嘻道,“要注意饮食清淡,多休息,切忌思虑过度,自然就会好了。”
冬日燥热?你可真敢讲。锦离心想。
“锦兄弟说的对,最近确实思虑过重了。”向天道。
“男子汉大丈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锦戮好不容易挤了些墨水出来,“心放宽些,自然就会好了。”
“锦兄弟……”向天却觉得锦戮是知己。
锦离掏出针灸用的工具,道:“我给你扎一扎吧。”
“那就劳烦锦二小姐了。”
如是给向天施了三天针,才不至于让副作用再发作。
“两位的恩情,在下感激不尽。”向天对他们鞠了一躬。
“别!客气了!”锦戮忙摆手,向天这人虽然有点读书人的迂腐,有时还有些呆,但欺负老实人,还是信任自己又过得艰难的老实人,他也有点于心不忍,就想着找个法子补偿一下,“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带你出去耍耍,你也得接触外面的世界啊。”
于是锦戮拉上向天,去逛戏园子。
找了平日最爱的歌姬,让她边弹奏琵琶边唱曲子。
两人边喝茶边听曲,曲子唱了十分钟,锦戮才发现了问题:坏了,歌姬以为他是带人来寻欢作乐的,直接唱了平日里他爱听的小黄曲!
虽然是比较隐晦高雅的那种小黄曲,表面上在唱花唱景物、唱天气唱天空遨游的龙和凤,实际么,都是高端的黄段子,文雅的淫词艳曲,在唱男女那点事儿。
有点带坏好学生的感觉啊……锦戮觉得对不住,但又有点得意,从小到大他最爱干的事,不是努力向好学生看齐,而是把好学生拉下来,和他处于一道水平。
他起初担心向天听得懂,现在又遗憾向天听不懂。毕竟迂腐古板的酸秀才,他也接触过不少,对五毒俱全的锦戮而言,没劲透了。
锦戮偷偷去瞧向天,只见他正襟危坐,脸不红心不跳,神色镇定,眼神严肃,偶尔轻轻摇头,起初还会吃口点心,后来便一口不吃,只是闷闷喝茶,借着给茶吹热气的时候眉头紧锁,轻声叹气,便知他是听得懂的。
锦戮嘴角一笑。
“向兄弟,你听这曲子,唱得多好,你听这词,窗外竹叶摇曳,雨打芭蕉,妙啊妙啊。”他拍起手来,忍不住称赞。
向天端茶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你看,山椿绽放,芍药滴露,美啊,太美了。好词好词。”
向天瞪大眼,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听,这……”
“别别别,不用重复!”向天立刻把一块点心塞他嘴里,堵住他的嘴。
锦戮咬了一口点心,见他额头沁出冷汗,顿时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锦兄,”向天挣扎了许久,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了,“你真觉得这曲子好?”
“为什么不好?”锦戮看上去非常单纯,故意问,“难道你还听过更好的?”
向天摇了摇头,看向锦戮的眼神里,十分复杂,略带怜悯又夹杂着欣慰,然后小小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神情迷茫,焦灼难安,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一曲终了,歌姬问要不要听下一曲,向天忙把人请了出去,然后紧紧关上门,内心十分挣扎。
“怎么了?”锦戮问,“向兄弟不喜欢?这么美的曲子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里不是个正经地方,”向天道,“锦兄弟,我们还是换个去处吧。”
“这里正经得很,我都来好几年了。别的地方都唱十八摸,只有这里的曲子清丽高雅,能让我感受心灵上的涤荡。”锦戮一副陶醉其中,被洗礼了的样子。
心灵上的涤荡?!向天这次诧异地更明显了,目瞪口呆,愣了一会儿,他看着锦戮一脸纯真的样子,默默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然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对着锦戮行了个作揖礼。
“外面都说锦兄好色淫逸,原是他们以讹传讹,今日我观锦兄,原来心思单纯,天真明澈,心如明镜澄亮,反显得我内心污浊,实在是惭愧惭愧。”
锦戮假装不懂:“好端端的说这些,我怎么不明白呢?”
向天说:“听不懂,是好事。听懂了,才不好。”然后又再次建议锦戮:“我们换个地方吧。”
“就这儿,这儿挺好。”锦戮心里乐怀了,“快告诉我,你内心怎么污浊了?”
“啊……这……”向天冷汗又要落下。
“他们都说,每个人听曲,心情和感受都不一样,向兄弟听出什么来了?”锦戮凑近。
“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向天惭愧万分。
“都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向兄弟读书多,我读书少,想来是不够百遍,我再让她唱个百来遍,应该就能知道向兄弟的境界了。”说着,锦戮要起身,重新去叫歌姬。
“别别别!非礼勿听。”向天把他摁了回去。
“到底唱的是什么?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天天来听。”锦戮追问,“这地方怎么个不正经了?”
向天没办法,只好一句一句解释给他听。
好家伙!原来这家伙记忆力惊人,听一遍就记住,偏偏文采又好,词汇丰富,出口成章,旁征博引,把黄段子揉开掰碎了再搓成一团讲,更加芳香扑鼻,垂涎欲滴,让人心神摇曳。
即便老司机如锦戮,也听得宛如处男般羞涩脸红,耳朵红到了脖子根,连连摇手请求:“可以了可以了,向兄,别说了,别再说了。”
向天一副你终于懂了的欣慰:“我就说吧,听不懂,是幸福,听得懂,才痛苦。”
“倒不是痛苦,”锦戮扯了扯衬衫,解开两个口子让自己透透气,笑嘻嘻道,“只是你再说下去,我就要硬了,得找个娘儿们泄泄火。”
向天嘴角抽搐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噗。
锦离(扶额,无奈,头痛):想换个哥。
锦戮(兴奋):原来你是这样的向少爷。
向天(涨红了脸,焦灼难安,仿佛做错了事一般):……误会,误会啊!劳烦不要取笑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