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先乱说吗?”向天被气笑了,“这道士连‘他的仙丹能让两斤耗子药吃不死人’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还不准我乱说?”
“你……”那道长果然被气到,红着一张脸,恨不得上去给这个臭小子几巴掌,“我是一片好心,哪想到你这人竟这么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你年纪轻轻还是个凡人,而我又要积累功德,我早诅咒你!”
“你,你你你……”他气得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哼了一声,把头一扬,“后来那一百大洋,我就不要了!留于你自己慢慢受吧!那红包我也不收了,你那喜酒,谁都喝不上!白衣白衫白裤白鞋,也留着你将来自己穿去!”
向天正要站起来训斥几句,却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胸口闷得发紧,不一会儿便浑身冒冷汗,难受不已。蓝雨莲吓得忙去扶他,又流着泪不断对道长求情。
“死妖道,妖言惑众……”少年不甘认输,“若不是我身子不争气,我早把你这个骗子打出去!”
道长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一个日子。
臭小子,我本想给你选个黄道吉日,你偏要来触我霉头!你和那叫江甜橙的娘儿们一样,一张嘴真真气人,把我好心当驴肝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给你的婚事增加点磨难!
你那虔诚又可怜的母亲,日夜焚香祷告,期盼你早日康健,我受到感召才来到这里。
想来是你们母子福薄,神仙下凡也改不了你们的命。短命的,自会归西,有情苦的,饱受折磨。
这仙丹,你断然是不信的,可我收了钱,就没有要回的道理。不是我不救你们,是没这个缘分!我既然开口要赐你一个机缘,定然还是会赐,只是你要用什么代价来换?你们就都多受些苦,在苦海里挣扎一番,再等有缘人吧!
然后他气呼呼走出向府,对着向府门口,狠狠呸了一声。
“向天是吧,”道长十分不爽,“总有一日,我要你心甘情愿、主动为我奉上全部家当,还要你亲自对着我磕头拜三拜请罪!”
“还有那江甜橙,伶牙俐齿,尖嘴一张!一心只想着让女儿飞上高枝!那便让她往高枝飞去,飞到那将来必然会没落的高枝去。”他哼了一声,吐出长长一口气,这才觉得心情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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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天自然不会记得全部,更不会知道全部,只捡了一些好笑的讲给夏暖暖听。
“你这张嘴也太损了吧,”夏暖暖听着笑出了声,“你再气,也不能拿这开玩笑啊。”
“他说我吃了他的仙丹后,吃两斤耗子药都不要紧,这样的骗子,我对他留什么情面?”向天道,“那日他在向家就骗了不少钱财,这长年累月,他得骗多少人?还有他那妻子女儿,拿他骗来的钱买什么胭脂水粉大宝石,这是什么样的一家?骗子就该不得好死!”
“我娘当初也骂了一个算命的,”夏暖暖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悠悠道,“那人其实挺准的,他路过我家门口,讨一碗水喝,他说今日得大姐一杯水,我送你几句话当感谢,然后么……”
“那算命的说我娘太要面子,太好强,不该为了让女儿攀高枝嫁那么早,说我不该南下,嫁个本地中平的人家方能一生平安,让她安于现状,不然以后母女受苦。然后我娘就气炸了。”
“其实我觉得他有些话没说错,我娘确实有那么点毛病。”夏暖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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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
“你这死算命的恩将仇报!我找你算了吗?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江甜橙气得插着腰,直接指着道长的鼻子骂,“天下父母,哪个不希望自己女儿嫁得好?你有老婆孩子吗?你有女儿吗?将来你女儿放着高门大户不嫁,嫁给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受苦,你高兴?这福气留给你女儿享好了!”
“你……”道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看江甜橙是个女人,又不能发作,只好忍着,“我,我女儿有命定姻缘,如今交往的是有才有能有禄的权贵,她的未来夫君大名鼎鼎,大有作为,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有这个本事,她承受得住这个命!”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呵,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人真双标哦!我女儿想嫁好是攀高枝,你女儿就是承受得住这个命?命定姻缘?怎么个定?你女儿和他定亲了吗?该不会那什么权贵连提都别提过?还夫君呢,八字都没一撇吧!我女儿那可是定亲礼都已经下了,就等着那边选个好日子成亲了!”
见那道长脸更红了,江甜橙心知自己猜测的绝对准了一大半,于是更加毫不留情奚落起来。
“你不如去劝劝自己家姑娘,让她清醒些,别跟着他了,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到时青春耗了一大半,权贵变心不要她,两人情断,那她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一个云游道士,看上去也不像有钱人,哎,让你闺女随便找个村子里中平的人家嫁了吧!”江甜橙一脸得意,悠闲地甩起了帕子。
“你你你……你休得胡言!”道士气得不行,指着她,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你才苦海无无……无无无涯!你才回头是岸!我女儿是千金中的千金,名门中的名门,嫁给权贵那是强强联合!家族联姻!他们两个情投意合,情比金坚!超越了定亲礼这种世俗的东西!再说了,定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要他们愿意,别说定亲了,随时成亲都可以!我出来做云游道士,是因为我喜欢,我有这个喜好……”
“我去你妈的!”江甜橙狠狠啐了一口,“你看看你手上这破褂子,破到你都不好意思穿,你还说什么你家里是千金中的千金,名门中的名门?”
“我才去你妈的!我那是刚从昆仑山上下来,与穷奇搏斗,褂子才被兽爪抓破了……”
啊,褂子。道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心想等我把“神仙下凡”这四个字给这没见识的妇人看,她就知道了,于是他把褂子一抖,举起褂子想把那四个字抖给她看。
夏暖暖正好端着一盆子水过来,江甜橙直接把盆子夺过,把水冲他泼了过去。
“臭道士!我看你可怜,给你杯水喝,你嘴巴这么不干不净,我给你洗洗!”
道长立刻把褂子当宝贝似的搂进怀里,不忍心它弄湿,倒也奇了,水都泼到了别处,他愣是没淋到他分毫。
“你看你,一件破褂子你都这么珍惜,还什么千金名门?昆仑山?什么奇?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江甜橙气呼呼道,
“娘,这不太好吧……”夏暖暖忙小声道,“你再怎样也不能泼人家呀。”然后又很有礼貌地对道长道歉:“不好意思啊,道长,你们都别太冲动,好好说话,我娘她,哎,道长,你别和妇人计较。”
道长见夏暖暖态度不错,气也就消了一些:“小姑娘,我看你性子不错,不如劝你,上海是你的苦海,你要及时回头。便是你嫁给他,你们最后也会情断……”
“我X!”江甜橙气得拿起铜盆子就要往这臭道士头上扣去,“你女儿才情断呐!”
吓得道长骂骂咧咧立刻逃走,边跑边喊:“你女儿才情断!你女儿断了所有男人!断得彻彻底底!”
“我TM!”江甜橙气得脱下鞋子往道长逃跑的方向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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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暖暖回想当日,也只记得零星片段。印象中他们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但具体说了什么,愣是想不起来。
“可见不过是一群骗人的江湖术士,没几个说话可信的,”向天笑了笑,“真要说让我信服的,也就……”他想说灵珠,可顿时住了口。
夏暖暖也觉察到了,收好了药,说:“早些休息。”
于是两人歇下,都毫无睡意,却假装都睡着了。
凌晨的时候,向天起身,从梳妆台上拿起那个戒指盒子,打开的一刹那,种种往事扑面而来,手也颤抖不止。
他首先想的是,我要去上海,我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捉弄我,就这么有趣吗?
当初我已然决定成全她们,你却删去我的记忆,让我和暖暖成婚。就连向家宅子的事,肯定也是你在帮我。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原来指的是你。
现如今又让我想起一切,是舍不得了吗?
把我当成了什么?把你我的感情又当成了什么?
你说过不愿意做姨太太,可我已经娶了暖暖……你到底想干什么?就这么喜欢看我痛苦挣扎吗?
他的泪水滴落在戒指上,想起她的面容和声音,想起那一场梦里与她喜结连理,百感交集。
他开始简单收拾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去上海。
动静不大,夏暖暖并没有睡着,她猜到了他要做什么,眼泪不断流下来。
不安,非常的不安。受了那么多苦,以为终于苦尽甘来,有安稳日子可以过。她已经嫁给他,决定当一个贤惠的妻子,现在一切都被打碎。
想起种种,她咬住了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身子微微颤抖着。
“暖暖……”向天望过来,声音轻不可闻,一脸愧疚。
“我没事,”夏暖暖哽咽着,擦了擦眼泪答,“向天你……你就算要去找她,能不能再过段时日?你我现在刚成婚,爹娘问起来,我不知要怎样说。你将来,尽管娶她做姨太太,但这正房太太的位置,你不能,不能不给我,不然,我不知要怎样面对我娘。”
“暖暖……”向天一脸悲伤,“我只想去问个清楚明白,她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声音在中途酸涩无比,艰难地才把话说完。
“你过几天再去吧,”夏暖暖哭着道,“给我爹娘一个缓冲期。我只想要一个安身之所,向天,我不能再让夏家丢脸了,这一路走到现在太艰难了,我真不明白,老天还有什么没有招数没使下来的,不如给我个痛快吧。”
“暖暖……”
“你们有感情,就在一起好了,我也是明白的,她不要你了,你才来找我,等她又想起你了,你自然会撇下我去找她,我明白的。”她努力不哭。
“对不起,暖暖,”向天忙扔下手中的一切,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安慰,“我不会撇下你,你是我的责任啊暖暖,你,你才是我的妻子,你才是我的妻子啊!”
他有些恨,也有些伤,白灵珠何尝不是这样,司无涯不管她了,她来撩拨,司无涯找她了,她就把他记忆都删除了。
现在,司无涯又不要你了吗,灵珠?
他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难以言说。
你才是我的妻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农历新年愉快,龙年大吉,新年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