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让锦离起来,又让她去给观音娘娘上香,之后问她:“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锦离立刻跪下向师父请罪。
金蝉自然知道一切,他说:“锦离,我在你身上寄托了很大的期望。”
锦离闻言,顿时对他一拜,道:“徒弟有罪。”
“你有极好的根基,”和尚望着她,一脸欣赏,“你若是能好好修行,必能成大器。”
“徒弟愚昧,”锦离再拜,“我只十九岁,还那么大的悟性和定力。”
“你和锦戮不一样,那孩子是为俗世而生,而你若是修成了,便可以脱离生死,了却俗缘,去一个无忧无怖、清净自在的世界。”金蝉道,“你从小跟着我,从未犯过戒律,难道你要功亏一篑吗?”
“我不过是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并不影响修行。何况弟子从未在乎什么功不功,哪来溃败之说呢?”锦离道。
金蝉点头,甚是欣赏,又皱紧了眉头盯着她看了很久,见她并不惊慌,便不打算再为难她。
“你生在人世,遇到人世间的爱欲很正常,如果你没拥有过,我却让你放下,那是空讲大道理,你且去好好接受它、感受它,才能体会到什么叫拥有,什么是放手。”金蝉道,“唐僧取经也经历八十一难,红尘便是一劫,你今年十九岁,对俗世突然起了心也正常,你若是觉得好,那便去做吧。”
“谢师父成全。”锦离再拜。
锦离起身,又给观音娘娘上香,跪拜,随后便得到了关于向天一事的神启。
向天本不愿意娶亲,他后来成了病秧子一个,知道自己不成气候,不想害人。方圆百里都知道他怎么回事,没人愿意把姑娘嫁过去,于是一直清净。
奈何母亲蓝雨莲实在是不想这一脉断在自己眼前,一直劝说,也奈何向天对人间的温暖还有一丝期盼和留恋,不想人生到头真的一点幸福都没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帽子扣下来,他便答应了。
于是,一家之主的向苍松想到了老家那群对向天生病之事一无所知的人,而正值适婚年龄的姑娘中,便有夏暖暖。
夏暖暖被马匪劫走后,好不容易到上海找到了向家,在向天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赶走,后来向家又说她死了。向天一病不起,眼看要一命呜呼,向大奶奶郑晴艳表面担心,心里其实不知道有多高兴,向天一死,他那份财产就落到她家里了。
向家长房原有两子一女,向青山排老大,有个妹妹,妹妹嫁人后没多久死于兵荒马乱,三弟幼年夭折,家产大部分落在了向青山手里。
向青山驯马时不幸坠马,还被烈马踢伤了肺腑,之后就病倒了,人还没死呢,有几个脑子不安分的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向天未满一周岁就没了爹,孤儿寡母,手无缚鸡之力,处境岌岌可危,向天的娘亲蓝雨莲怕丈夫一死,那些亲戚族人会逼她交出产业或干脆直接把她赶走,当着族人面说了一番体面话后,立刻带着巨额的资产,快人一步投靠在亡夫的弟弟——二房的向苍松门下。
向苍松自然知道嫂子的用意。哥哥没了,他也曾想把嫂子侄儿接过来住,又怕亲戚族人给他个“私吞”的烂污名字,现在嫂子带着侄儿主动投靠,他自然底气十足。
两人默契配合,蓝雨莲哭诉丈夫托孤的遗言,向苍松用各种礼法祖制,把那些个想来占便宜的旁门左道的亲戚礼貌地骂了一遍,绝了他们瓜分的意。
向苍松虽也继承了祖上的产业,但因为是二房,终究没有哥哥继承的多。
现在嫂子带来大笔钱投靠,真真帮他把家业做大做强了。
向苍松是个有良心的,对向天视如己出,比疼爱自家的孩子还要疼爱,亲自监督功课,嘱咐妻子对他们衣食住行照料妥帖,出手大方,时不时送这送那,还每日给已故的哥哥上香,求他在天之灵保佑。
向天生病后,向家找遍名义,中西医都看了,还是无济于事。向苍松急得愁眉不展,亲戚族人暗地里甚至明面上责问他:莫不是为了独吞财产想把向天弄死?向苍松大叫冤枉。
族里怀疑他给向天下毒,又安插了信得过的医生和仆人进去,但得到的消息都是,一切无任何异样。
蓝雨莲整日以泪洗面,她本就是个柔弱的性子,儿子久病不愈,她觉得天都快塌了,恨不得替儿子受罪,每日吃斋念佛,诚心祈求,其他家中事务一概不管。她去找过不少“高人”,想知道儿子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才会得了这般离奇的病,大师们各有各的法子,钱花了一堆,功效几乎没有。
她也曾经问过锦离,但锦离告诉她:“此事和巫蛊怪力玄学之类绝对无关”。
这次锦离祈求神明,得到的结果依然是:此事和怪力乱神绝无半点干系。
锦离皱紧了眉头。继续求问,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观音娘娘告诉她。
一切皆是人为。只因向苍松的正房妻子郑晴艳起了贪心,想要夺了向天那份财产。
嫂子蓝雨莲确实给了他们本钱,但一切都是向家二房亲力亲为才壮大的,向苍松却说什么这挣下的产业将来要分向天一半云云。郑晴艳不服气,还不如当初将宅子抵押出去向票号贷款,甚至向高利贷借钱,那利息再高也高不过一半家产。
一直以来对这母子俩好衣好食伺候着,自小向天闯祸她不敢罚不敢打,摔破了她最爱的古董花瓶也只好笑着说不碍事,自家孩子做错一丁点儿,向苍松就要家法伺候,郑晴艳心里越来越不平衡。
何况……何况那蓝雨莲模样极好,年轻时是镇上有名的美人儿,据说当初向苍松也是有意求娶她的,只因为家里说“长幼有序”,要先给向青山说亲,他才作罢。虽然两人之间并没什么,平日也甚少见面,但向苍松对他们母子的体贴照顾、频频过问,依然让郑晴艳妒火中烧。
于是她想神不知鬼不觉要了向天的命。
她给向天的食物医药补品都是无毒的,只不过她巧妙用了万物之间相生相克的原理,一点一点,无孔不入地渗入向天每一日的一饮一食、一饭一茶、一汤一药。
郑晴艳就这样常年累月,毫无声息地搞垮了向天。
锦离沉思,人心叵测,这不是她擅长处理的事。
倘若真是恶鬼精怪巫术之类,她反倒好处理。制止,劝说,若有缘由,那便谈判,交易,和解,做个了断;若是单纯用术法害人,直接反噬回去就可以;若遇到恶鬼寻仇或害人,能渡便渡,不能就直接斩杀,干净利落。
但遇到恶人呢?锦离对这类的事很苦恼。她知道是谁在使坏,但她没有法子。
首先她没有证据,断案子要人证物证,她去哪里寻?难道说是通灵得到的?无人会信。
其次,恶鬼她能渡,恶人她不会。劝说恶人伏法,不要再行恶?
人若能因几句话就向善,世间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犯罪,世上也不会有法庭和监狱了。
或者让向天他爹死去的魂魄显灵?但这也不能让人心服口服。相信锦离的人很多,觉得她是妖女妖言惑众的人也不少,尤其现在新时代了,很多人心底里排斥这一套。
锦离很郁闷,人心是她无法掌控的事,人会撒谎,会出尔反尔,相比之下她宁可去去和妖魔鬼怪打一架,或和同是通灵者的仙姑或巫师斗法。
锦离对师父道:“与鬼神无关的事,我不知怎么应对。”
金蝉道:“那就交给锦戮去做吧。”
锦戮很喜欢干这样的事,向家不是故意不让夏暖暖进门?他偏要大大方方带她进去。在上海没有他锦戮去不了的地方,别说是直接带夏暖暖去见向天,便是寻个理由去搜他的家都行。锦戮精神抖擞,两眼发光地带着人去向家踢馆了。
向苍松这几日不在家,郑晴艳心里一万个不乐意,阴阳怪气说了夏暖暖三句,便被锦戮的手下狠狠抽了一个嘴巴子。
郑晴艳大骇,大骂:“天下还有王法吗?”
锦戮抬手一笑:“老子就是王法。”
然后,郑晴艳又挨了锦戮一个嘴巴子。
“大奶奶……”夏暖暖有点于心不忍,她虽然讨厌郑晴艳,但现在,跟着锦戮一派□□做派,她实在是不习惯。
郑晴艳怨毒的目光对上夏暖暖,很快又不得不赔上笑脸立刻回应锦戮的问话,不甘心却又不得不点头道:“是是是,锦少爷想来向家,是我们蓬荜生辉了。”
锦戮是上海的活阎王,便是向苍松挨了这两耳光,也只得笑着说不疼。
锦离最不愿见锦戮这幅地痞恶霸的样子,想着若不是自家兄弟,只盼着这样的人早点现世报,现在却不得不依着锦戮的法子来,因为这位好哥哥说“师父说交给我,你就别插手”。
郑晴艳看到锦离时心里慌得厉害,都说这锦离仙姑无所不知。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难道锦离发现了什么?郑晴艳心里一抖,心想今日要小心为好。
夏暖暖直接被带去见向天,她曾想着要么女扮男装,要么易容成卖身葬父的可怜孤女(夏暖暖心说爹啊真是对不起,我没有咒你的意思,但戏文里都这么演),要么翻墙爬进去,总之想破了头的法子一个都没用上,锦戮直接带人去闯了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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