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镜捂嘴一笑：“你自己等着她们来吧。”禅机双手作揖，一双眼含情脉脉：“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我一双腿，真要累断在这儿了。”

“矫情，”艾文忿忿道，“他进得来，他装的，璇女门把铁傀儡关在璇女门内半年了，他每个月都有几个晚上偷摸着溜进来。”

居然还有这回事。

戚仙草不置可否，她和海因打起来的时候，禅机确实撞到了山门上无法禁入。如果艾文说的是真的，那禅机这个人的心思深不可测。

但也存在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艾文在撒谎。

艾文道：“身为过来人，我可告诫你啊，千万别被他那张脸迷惑了，心最黑的就是他，海因被折腾得神识不清，就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海因是怎么被抓回来的？”

“我……”

艾文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不清楚。不过，在修真世界，一定要给自己找好一个土著身份……不得不说，你的名字就很像这里的草精会取的名字。”

戚仙草识海中的白光小球抖起来，活像只小鸟在抖羽毛。艾文说：

“老姐，你真是非常入乡随俗啊。我这次跟定你了。我真是做了个非常英明的决定。”

艾文发出了心满意足的自夸声。戚仙草抽了抽嘴角，什么也没说。余光里，禅机似乎看了过来，他的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

好尬。

戚仙草别过头，脑海里又响起艾文的声音：“你能不能把头稍微转过去一点点，保证我能看到禅机？”

“为什么？”戚仙草有点好奇。

“黑莲花精的心肠很黑，但不可否认，他真是非常帅气。唉……”

艾文语气幽幽，白光小球一闪一闪：“我痛恨我作为颜控的生理本能。我无耻！我下贱！所以……你……你就让让我吧！”

……

戚仙草恍惚了一下，开口道：“你做梦。”

禅机终于磨得灵镜帮她知会了掌药和司农两位长老身边的女使，只是两位长老心中有气，不会太快理会俗务。禅机只能站在山门外。

戚仙草微微侧身，禅机也正巧又向她投来目光。两人目光相遇，禅机微微一笑，甚是迷人。

艾文感叹：“真帅。”

“你没救了。”戚仙草说。

“呜，”艾文幽怨地哼了一声，“毕竟我是直女啊。”

“仙草姑娘，这边请。”

灵镜走了过来，她是个颇可爱灵动的修士，发髻上缠满了紫色发绳，发绳下还坠了不少银铃铛，行动起来叮叮当当。戚仙草跟着她绕过铁傀儡，已有璇女门弟子来收拾了，这是个苦差事，来的弟子个个笑容苦涩。

戚仙草问：“这铁傀儡会被关去哪里？”

“这个么……”灵镜噙着笑，”要不仙草姑娘先把当前第一要紧的事做了，再让我为你慢慢解答？”

踏过四座108层通天梯，就来到了璇女门腹地。四面峭壁高耸，峭壁上堆着零散的雪，是大片大片乌黑中为数不多的白。群山怀抱的中心却是春暖花开，凡是苦寒之地不能盛开的花，这里都开了，姹紫嫣红一片，香得人心醉。

戚仙草正思索璇女门如何做的，灵镜道：“仙草姑娘，我们往桥上去。”那是一座浮在水上的九曲孔桥，孔桥周遭的湖面上，除了荷花莲花一类，还有汩汩的泉眼。戚仙草踏上九曲桥，当真是一步一景，义妁阁屋檐四角飞起，灵动飞扬，妇好楼外列陈十八般武器，黄道小筑外挂着新制的布匹……

“这些楼的名字，都取自鼎鼎有名的女子。”戚仙草道。

灵镜笑道：“正是如此，仙草姑娘说得很对。璇女门一代掌门开创仙门，就是希望仙门内女子能如义妁、妇好、黄道婆一般，不拘泥于凡世间要女子一味相夫教子的要求，另开出一派天地。我仙门的历代掌门，都是终身不嫁，以作表率。”

戚仙草与灵镜二人行走到泉眼处，忽有热浪扑面而来，仔细看，喷出的泉眼上方汩汩冒着热气。

“怪道能在冰天雪地里种出牡丹芍药荷花莲花，原来是有温泉水。”戚仙草道。

“不错，正是多亏了这一眼泉水，我一代掌门方能在苦寒之地修炼，并创设出璇女门。”灵镜说着，眼中流露出崇敬之意。

戚仙草皱眉：“可是有地热处，往往鬼门大开……”

“鬼域险恶，可也不是时时祸害人间，人心险恶才是难防啊，”灵镜道，“四海八荒起初是不准女子修仙的，先掌门当日被污蔑为妖女，经历种种磨难才寻到这个地方。外人眼中的苦寒之地，却是我辈璇女门弟子的福泽，开凿出的九个温泉眼实乃上天庇佑我辈。”

戚仙草听完，内心称赞不已，连艾文也在戚仙草的心内唏嘘：“早知道，趁着肉身还能活动选璇女门做师门了。”

“你以前不在璇女门？”

“不，我当初是跟着海因，被当着囚犯绑进来的，哪有跟着大姐头你这么好的待遇！”艾文唏嘘，“跟着你是我在游戏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我真是太英明了！”

戚仙草嘴角抽搐：艾文起承转合都要落在夸自己身上，真是够够的了。

到了九曲孔桥尽头，便是碎石小径，小径通往挂了紫色帘布的九层小楼。小楼最高层立了九根大柱，大柱上有星移斗转之画，似乎是观星台。灵镜道：“到了，这就是玄机阁。”

戚仙草看了看紫色帘布，又看了看灵镜身上这套紫白渐变的仙门装：“灵镜姑娘的衣服与玄机阁一色，该是玄机阁某位师尊的内室弟子。”

“仙草姑娘真是聪慧，一路上都说对了，”灵镜轻声细语，“我璇女门现有九位师尊，分掌观星、测相、锻造、织造、饮食、建造、医术、种植、御兽九大门类，下又设掌事、司事若干。”

艾文恍然大悟：“原来那司农长老和掌药长老是基层管理啊……”

戚仙草不禁暗暗吐槽：艾文在璇女门待这么久，知道的未免也太少了，难怪被杀得只剩一次寄生机会了。她吐槽完，又随口问起灵镜：“那现任掌门不带弟子吗？”

“以前不带，只掌司法之事，裁决璇女门各种不平，但今年开始，她要在璇女门现有内室弟子中选拔可造之材，只挑两位。假如能选中我就好了，想想就好兴奋呢。”

灵镜激动，戚仙草却有些失落，她是没被璇女门选中的。

任务面板上，戚仙草距离成功拜师璇女门只差一点点了。戚仙草忽然生起了一点希望：假如完成这个任务，真的能拜入璇女门呢？

一个时辰前还想要解绑系统的戚仙草，开始希望所谓的系统真的能帮她实现拜师璇女门的心愿。

哪怕是游戏，她也愿意啊。

灵镜像是看出了戚仙草心中所想，忙执起她的手：“仙草姑娘，你莫要失落。我早就听说一些你的情况了。你是青台县人吧？”

“的确，”戚仙草说，“现居青台县，原籍……”

灵镜道：“那就是你了，其实你被璇女门选中了，只是璇女门遇到了些意外，不久前，璇女门查出，义妁阁内不慎收了两名男扮女装的弟子……”

就是那两名“冷酷的至尊修炼师”。戚仙草已听猫郎中说了。她想，异界玩家真是可恶。

“阿嚏，”艾文重重打了个喷嚏，“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啊？”

“那两人一路往青台县逃窜了。掌门查阅了旧年档案，发现那两人的原籍都被涂抹，只好暂时停收青台县弟子。你来了，又帮着收服了铁傀儡，想来同那些人必不会是一伙的，玄机阁内有一面灵台镜，可照出人之过去现在未来。那面镜子照不出异界玩家，只要你能被照出来，掌门肯定会收了你的。”

灵镜一说完，戚仙草耳边就炸出一声哀嚎：“不是吧，我这么快又要寄掉了？别啊，我屁股都没坐热乎呢。救命救命救命！”她尖叫完，又哭丧着：“大姐头你能不能找个借口溜走啊？”

差点忘了艾文，戚仙草叹了口气。她是不会告诉艾文真相的。

她问：“怎么溜？”

“我知道怎么出去，你跟着我说的路线走？”

戚仙草问：“靠谱吗？“

艾文苦苦哀求：“姐，求求你，听我一回，我不想死啊。我已经变成植物人要呆在疗养舱里了，这里挂掉我就真的挂掉了！”

植物人，疗养舱……那又是什么东西？

戚仙草听不懂，但她知道，她这种土著居民才不怕灵台镜呢。如今的状况，倒是个测试艾文的好时机。她故作漫不经心：“灵台镜，有这么神？”

“废话，哦不，对不起，姐，是我太急了，我温柔地说，请你听我快快讲，”艾文语速快到跟火烧眉毛一样，“我跟着海因来过一次，那灵台镜一照，就把海因在家里吃炸薯条扣脚的事照出来了，你真别信灵镜这家伙说的，她坏得很！”

哦，也算是意外收获。戚仙草想，凭艾文这急切感，她说得大抵是真的，只是这璇女门的姐妹们怎么个个都说谎不眨眼？

这么一看，素问还真是耿直得让人……喜欢。

“那我们这就去吧。”戚仙草向灵镜道。

“啊——”

艾文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姐，告诉我你是缓兵之计好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给你亲爱的战友一点活下去的信心好吗？”

戚仙草不想理会艾文的，可艾文实在太吵了。她只好开口：“安静。”

“凭什么？”

“你太吵了。”

“你你你你，”艾文惊呆了，“你三十六点八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我真的要提醒你啊，这里死了，在现实世界也是真的死了。两个世界是完全同步的，你能不能惜点命啊？”

戚仙草道：“我不要命。”

“放屁我不信！你肯定以为这游戏有复活系统！戚仙草我淦你大爷的！”

艾文暴跳如雷。

“我就知道你们21世纪科技水平还在树上爬的猴子没有大脑，这不是一般的游戏，会死人，真的会死了。别以为它和你们那砍一刀伤害九百九十九的劣质页游一样，你复活不了的！”

“对不起，不是页游，”戚仙草想到了成大力说过的话，“是VR游戏。”

“死猴子，闭嘴！”

艾文尖叫道。

戚仙草赶紧补充：“提醒你一下，我不是猴精，我是仙草。”

“这个时候艹人设有什么用啊？你有本事，让灵台镜真把你照成个仙草精啊。”

“若我有这个本事呢？”

艾文道：“笑死，你有这个本事，我就当场认你做我姑奶奶。以后我为你端茶送水，万死不辞。”

“呵，”戚仙草道，“你都没有身体，怎么端茶送水呢？不如这样，只要我能混过灵台镜，你就要对我心服口服，不得隐瞒。比如海因的事，你就必须一五一十，把你知道的全部说给我听。”

“随便你，烦死了！”

戚仙草很满意：“那么，我就当你同意了。”她跟着灵镜，一起踏入玄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