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念回到房间后压根没有修炼。

端坐在榻上，一丝不苟，月白色的纱裙柔软的没有一丝褶皱，背挺着笔直，纤细但并不羸弱，反而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定。

她安静的坐着，眸光揉成了碎影，落在窗外的一轮明月上。

那些脑海里杂乱而模糊的记忆似乎染了些颜色，生出了不知名的花。

尽管依旧看不清模样，但她清晰而确定的是那些记忆里的自己一定是踏实而温暖的。

陆清念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下，想起傍晚时刻，牵在一起的两人，穿过的小巷，天空金黄的云彩和气势汹汹少女，似乎都镀了层圣洁的光晕。

好慢，时间太慢了，往日三百年的时光都是弹指而过。

可现在怎么这么慢，夜晚又何时这般漫长了。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顾辞安，几乎就在陆清念关门的没多久后。

她擦干眼泪，一刻也不愿再等了，传送符捏了一张又一张。

如今鬼市的生意做的不错，十五家店铺每日都是限时开放，既有效率，又有利润。

况且也不算霸道，给圣仙堂留足了喘息的机会，明面上维持在了三足鼎立的模样。

本身按照计划顾辞安要吃下整个鬼市，至少还得十年起步。

毕竟芸嫣也好，散修宗的五个灵神也好，即使有了功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入仙的。

顾辞安不喜欢冒险，三世的重生，足够让她小心翼翼。

本想着偷偷摸摸的造仙，暗自培养势力，无声无息的发展，等自己的足够庞大时，再显山露水也不迟，稳的一丝风险都不会有。

可现在顾辞安不想等了，丝丝缕缕的不安围绕着她。

害陆清念的一定不仅仅是合欢宗，很有可能是归云宗也参与其中，毕竟功法炉鼎之事，从修行初就动了手脚。

如同果实初期便埋下的钢针，待到将要成熟时，钢针已经限制了她的成长，势必只能坠落。

那有多少的果子呢，是个例，还是整个果园。

玄仙苏韵又是哪一头的。

为何要找自己，见到自己后又不作为，反而还送来阴火。

以点看面，顾辞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更是愈发紧迫了起来，不能再等了。

散修宗一夜之间如同上了发条一般。

宗门里停下了所有的任务。

金丹以上修为的，都收到了小狐狸送来的丹药，掌门下了死命令三年以内，冲不上灵神的，全部打发去鬼市打零工，把浪费的资源挣回来，当然冲到灵神的，自有一场造化相送。

不光是中层，就连底层的店铺一夜之间也收到了消息，一个月后将开放全天经营，做好轮班的准备和应对，预计一年内要将圣仙堂彻底吞并。

姜若燕大半夜被揪起来忙的团团转，给顾辞安打着联络符质问着“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突然搞狼性文化，不是要徐徐图之”

顾辞安人还在创世大楼里等着情报组的资料，对面的芸嫣满脸的惊喜，翻着顾辞安递给她的秘境资料大全和数百张丹方，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顾辞安脑子里飞速的转动着，一边应付着姜若燕一边盘算着自己的砝码。

“你辛苦些，过段时日我想法子把子春从玄明宗调出来，配合你做事”

“你总有理由吧，干嘛把事情做的这么急”

顾辞安沉默了，她当然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迅速成长起来，以前做生意是兴趣，闲暇时当成乐子来做。

现在不同，她想成为一把伞，遮天蔽日的那种，好将陆清念藏在下面，不受到一丝半点的委屈。

猫头鹰将整理好的情报送了上来，顾辞安没有着急看，而是收到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你调查合欢宗做什么？他们招惹你了？”芸嫣阖眼斜靠在榻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招惹了”顾辞安回答的坦然，脸色盖不住的疲惫，毕竟要盘算的事情太多了。

芸嫣倒是第一次见顾辞安脸上露出如此清晰的敌意，忍不住开口提醒她“合欢宗可不好对付，三宗传承的渊源千百万年，数都数不清，存储的资源和力量更是庞大，你仅凭着一个刚刚成立的无名小宗，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顾辞安前半夜哭着精疲力尽，后半夜又来回的传送，此时此刻一张小脸累的半点血色不见，眼睛里却是神采奕奕，她似乎早就料到芸嫣的话，淡然的笑了笑。

“芸姐，我不还有你们吗？”

少女的话过于真挚，眼眸里又那般坚定和信任，即使活了上千年的芸嫣，一时间都有些心动了，但芸嫣清晰的明白这是两码事。

她叹了口气“光凭我们又怎么够呢，即使有了功法，还得要感悟，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仙的”

“够的，芸姐，善谋者谋势，不善谋者谋子，修仙末法期，不是比谁先成仙的，你不必有执念，一切有我在”

顾辞安表情平静，但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不可抗拒的气场，淡定，从容。

明明瘦小孱弱的身形，此时却是无比可靠，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芸嫣失神了片刻，敏锐的捕捉到了自己心里波动的一角，妩媚的笑了起来“小辞安去凡间两日怎么变化这么大”

顾辞安起身“芸姐莫要打趣我了，秘境和丹方的事，一定要信任的人做，切不可泄露，下次再回来时，我们势必吃下鬼市这块点心”

“那是自然”芸嫣莞尔一笑，心里跳的飞快，眼看顾辞安要走，忍不住开口“小辞安”

“嗯？”

“你当真不考虑成为姐姐的道侣？”

顾辞安愣了愣，想到了什么，脚步停了下来，往日里她从不回答芸嫣这个问题，是因为她知道芸嫣的脾性，大多数时候都是玩笑话。

可这一次，不论是不是玩笑话，顾辞安想起那道清冷的身影，嘴角勾勒出笑容。

“芸姐，我有喜欢的人了，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少女笑得灿烂，眼眸里的爱意骗不了人。

巨大的酸涩翻涌，芸嫣不再说什么，眼看的她掐了传送符急匆匆的离去。

怪谁呢，芸嫣倒在塌上，失神的看着床边的帷幔，身后的九条尾巴无精打采的垂着，随手拿起顾辞安送来的丹方和阵符。

数百张，每一张都是失传许久的，每一张拿出去都是要被哄抢的。

可她就这么交给了自己。

那自己呢？

芸嫣嘴角一片苦涩。

她于顾辞安开始便都是算计与交易。

每一步都在琢磨着从小白猫身上获取什么。

那些丁点的喜爱似乎都是附加值，随时都可以牺牲。

在一开始发现灵猫的时候，动过杀意。

在玄仙找她的时候，动过杀意。

在发觉她怀有巨宝时，动过杀意。

次次开口的喜欢，都像极了玩笑。

所以小白猫不喜欢她是应当的。

顾辞安成长到真正让她心动的时候，迟来的心跳都太晚了。

芸嫣想起第一次巷子里被老鼠追着跑的小白猫，嘴边扯出一丝苦笑。

罢了，自己的喜爱掺杂着太多。

万般皆有因，凡事皆有果。

一饮一啄间，因果早已定好。

芸嫣九尾泛着光泽，下一刻无数得灵力涌了过来，照亮了鬼市得半壁天空。

第二日鬼市各路人马都在讨论凌晨天空的异象时，顾辞安正提着豆浆慢悠悠的往小院走，手机传来一条讯息【芸姐证道地仙了】

这消息倒是让顾辞安精神一震，看来自己果然是老天爷的宠儿，她回复着【恭喜恭喜】

想了想又打字道【光我们祝贺有什么意义，不如让整个修行界都眼红一下如何】

如果说之前陆清念证道入仙是巧合，那现在芸嫣就是希望。

一片死水的修行界，总要掀起波澜，才好做事。

消息没发出去多久，手机情报推送便收到了消息【数千年无人入仙的末法期，如今迎来朝阳，归云宗玉面和青丘族长芸嫣双双踏入仙家行列，修行界终于迎来曙光】

可以想象到现在的修仙界多么沸腾，顾辞安乐呵呵的合上手机，抬眼就看到门口的陆清念。

“姐姐怎么醒的这么早”

少女笑得灿烂，一双眸子里总是灵动着光泽，可此刻的陆清念说不出的拧巴。

“辞安去买早餐了吗？”

“嗯，姐姐，要一起吃吗？”

顾辞安兴致勃勃的空出一只手，没有了赌气的心思后，便抑制不住的想亲近起来。

下意识自然而然的牵住陆清念的手，拉着她往餐桌走。

不料握在手里的手往回收了收。

顾辞安不解，扭头看向陆清念“姐姐不开心？”

陆清念平静的点点头，指了指院子里的温泉小屋“辞安先去洗澡”

顾辞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

将手里的豆浆倒在碗里，又把茶叶蛋剥好，柔声说道“姐姐豆浆要趁热喝，我去洗洗就来”

她起身，又开口道“姐姐，我只是去拿情报，顺便聊了些合作的事，芸族长喜爱花香，有她在的地方总到处都是这个味道，所以难免沾了一些，你别多想”

看少女认真解释的模样，陆清念平静的脸上多层薄薄的粉红，一夜未眠又在清晨没见到人的失落也烟消云散。

陆清念觉着自己有些小气了，顾辞安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朋友，自己不该如此。

可又偏偏忍不住那份没由来的气恼，可为什么气恼呢，陆清念愣了愣，最后还是柔声说道“辞安还是喝了豆浆再去洗，不是说要趁热喝吗”

少女唇角微扬，浅浅一笑，声音一如往常般软糯“都听姐姐的”

那眼角眉梢的笑意久久不散，陆清念心跳的飞快，她好像明白了，那份气恼的由来。

若是这般笑容只是自己的，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