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飞船就遇上事故，也是够倒霉的，”两人的邻座扭过头来，叹道，“和这样倒霉的人坐同一次航班，我们也够倒霉的。”

“话不能这么说，”雍未榕在裘惟开口之前笑道，“遇到事故却还能存活下来，这又何尝不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呢？第一次坐飞船出事，却仍能鼓起勇气坐第二次，和这样勇敢又幸运的人坐同一班飞船，我们也是难得的走运吧？”

裘惟托着下巴听他一顿叭叭把邻座忽悠瘸了，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

邻座的男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望向裘惟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是我目光短浅，失敬失敬。”

裘惟微笑一下，打开光脑，点进了雍未榕的直播主页。

“你看这个干什么？”雍未榕扭过头问，换了光脑之后，他照样给了裘惟他的光脑权限，相对的，裘惟也给了雍未榕自己的。

“闲得没事。”裘惟回道。

飞船很快启航，顺畅地抵达了桃花星。

几个小时下来，雍未榕和邻座唠了一路，得知了对方的名字叫郭双飞，此行去桃花星是职位调动。

“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真没什么好的，”郭双飞在与雍未榕告别之前叹道，“你们看一眼就会恨不得从没来过这里。”

半小时后，提着猫隼笼站在人造钢铁马路上的雍未榕深以为然。

裘惟从沉思中回神，他后退一步避开迎面而来的垃圾，拧眉道：“现在去动物园？”

“先找个地方住下吧，”雍未榕左顾右盼，试图在这一片歪歪扭扭的粗制建筑中找到一间旅店，“那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一个问题先放在了一边。

这个一看就没多少人住的地方真的会有动物园存在吗？

两人靠着导航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宾馆，这大概也是附近唯一的一家，来往的仅是提着巨大行李箱、行色匆匆的住客，没有一个看上去像是来游玩的。

房间勉强称得上干净，雍未榕把本就不多的行李安置好，接着按下鸟笼的按钮，让猫隼看见了来到桃花星之后的第一缕人造阳光。

“我有点晕，”猫隼摇摇晃晃地道，“我们在哪儿啊，兄弟？”

雍未榕用爪子把饲料从门底下踢进去，道：“大概是到了另一颗星球。你先吃点饭吧。”

猫隼蔫头耷脑地啄了几口肉，突然道：“哎，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你有没有？”

雍未榕一愣，刚想问猫隼那是什么感觉，裘惟就走进了屋里，吧唧一下关上了铁笼。

“刚刚查了地图，”裘惟一屁股坐在床上，将孤萤放到一边自己玩，雍未榕披了件外套坐在他身边，“附近没有动物园。或者说，整颗桃花星都没有。”

“会不会是刚刚建起来，还没录入？”雍未榕猜测。

裘惟摇摇头，将光脑地图的最新时间展示给雍未榕看：“飞船港数据库的地图是最新版本，这周刚更新。”

雍未榕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主管说了谎？”雍未榕道，“不对，感觉他不像是会因为这种事说谎的……难不成，他也被骗了？”

“可能性很大，”裘惟将地图传给了雍未榕，“但猫隼不可能凭空消失，要么以桃花星为中转站被卖掉，要么，这个‘动物园’另有其事。”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两人缩放地图翻看，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半小时后雍未榕感觉肚子饿了，他起身翻出营养液，递给裘惟一瓶：“有什么不对吗？如果实在找不到……”

“找不到怎么样？”裘惟看了雍未榕一眼，按开吸管含进嘴里。

“……也不能就带着猫隼这样灰溜溜地回去，”雍未榕挠了挠脸颊，颇有些苦恼，“没办法，能找到啥是啥吧。”

裘惟轻笑一声，将地图上的几处标了出来：“我看你也标了几个，说来听听？”

雍未榕翻开地图，发现两人怀疑的对象大致相似，没忍住也笑了。

“首先是这里，”雍未榕点了点一块标有“桃花买卖所”的区域，“如果猫隼通过交易被运送到别的星球，很可能经过了这里。”

接着，他又标出一块几近空白的地域：“桃花星很挤，只有这片地方，光是设了一处废品回收站，这不太正常。”

“地下集市，我在暗网上找到的，一般人不得入内，不知道猫隼会不会经过这里……”

经过交流，裘惟最后在雍未榕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赌场？”雍未榕困惑地望向裘惟，意识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他们利用兽族的行为赌博。”

那之后两人又收集了一些资料，最后锁定了三个调查的范围，地下集市，赌场和那块空白区。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然不早，两人简单梳洗之后便各自上床。

雍未榕要了双人间，前些日子他为裘惟在浊星街的公寓打了地铺，尽管裘惟嘴上说没必要，但从他半夜翻身的次数看，雍未榕知道他睡得很舒服。

关了灯，两人都不说话，屋里一时只剩下三道呼吸声。

就在裘惟觉得自己要睡着的时候，雍未榕问：“你说你只坐过一次飞船，那之前你又是怎么在星球之间行动的？”

裘惟打了个哈欠，困意席卷了他：“那种星际旅行设备……按一下可以到另一颗星球的那种。”

星际旅行设备，裘惟指的大概是某种传送装置。

雍未榕记得那东西贵得要命，光用一次，大概就能用掉一颗小型星球一天的能源，是巨富的玩具。

没想到裘惟还是个小少爷。

“你说，为什么这里没有动物园呢？”雍未榕继续问，“真想知道主管是和谁达成的交易。”

“对方给得大概不少，”裘惟迷迷糊糊地答，“一个他没办法拒绝的价格。动物园大概没想把猫隼再带回去。”

雍未榕没说话，光是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听裘惟的呼吸隔着一条过道逐渐平缓。

第二天白天，两人在附近又打探了些情报，其余时间留在旅店休息。临近傍晚，他们从旅店出发，为了行动方便，他们将猫隼留在了屋里。

两人定下的第一个调查地点是赌场，一是距旅店较近，二是，这是一个只要有钱就能进去的地方。

出发之前两人去附近的商场换了身衣服，他们的预算本就不多，因此也只是穿得体面，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能让赌场欢迎入内。

顺着地图，两人很快找到了红雨，桃花星最大的赌场。

天色已晚，赌场这类的设施却刚刚热闹起来，两人随着人流涌入那幢金碧辉煌的三层建筑，和他们预想的一样，没人给他们一个多余的眼神。

“第一次干这样的事，”雍未榕小声对裘惟道，“怪紧张的。”

他之前一直在和兽族打交道，要到人群密集的地方深入调查，还是第一次，这让雍未榕不自在得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

“紧张什么，”裘惟拍了拍雍未榕的后腰，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一张告示牌，“在全网面前光着也没见你这样。”

可直播的时候也没有其他人在身边啊。

雍未榕哀哀地叹了口气，跟着裘惟上了电梯。

两人乘电梯抵达了地下二层，此处由数个环形交错围绕，每一个环形都是一个斗兽场，看台从中央层层往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赌客。

他们寻了一处位子坐下，赌局尚未开场，雍未榕从中央高悬的屏幕上看见了红雨起的名号，“寻幽”。

那两个大字之下简单写了几行介绍，语言晦涩生硬，似是为了尽力凸显赌场的文化底蕴，但也导致了很少有赌客愿意将目光在规则上多加停留，只在最后听一耳朵播报的简易版规则。

裘惟的目光在周围荡了一圈，接着他道：“一种狩猎游戏，由猎物和猎手组成。猎物有几十只甚至上百只，每一只都有标号，观众借此押注，看最终留下的猎物是哪一只。”

“概率还挺小。”

“是的，不过它的奖金让某些人觉得值得。”

约莫过了五分钟，斗兽场的一侧大门打了开，最顶端的浮动显示屏打出了牢笼内的景状。

那是一窝蓝鼠，粗略估计约有七八十只，它们相互拥挤着避开铁笼外的灯光，发出惊恐的叫声。

蓝鼠在猫隼的食谱上，甚至可以说是它们最钟爱的食物之一。

“不会这么容易吧？”雍未榕喃喃。

话音刚落，另一侧的牢门缓缓升起。

令雍未榕失望却又在意料之中的，牢门之后趴伏着一尖嘴大眼的兽族，从它瘦长的体型和分成几条的长尾，雍未榕认出这是洞鼬。

“看来这场没有我们想要的，”裘惟关掉光脑，他方才接入了红雨的网站，查询了今日斗兽场的安排，“我去别处看看。”

他站起身，走上过道，离开了雍未榕的视线。

裘惟沿着走廊一路前行，他忽略了周围大敞的铁门，径自来到走廊尽头的感应门前，输入自己的生物信息。

感应门在裘惟身后缓缓滑上，在它灰色的中央，写着“闲杂误进”四个大字。

作者有话要说：雍未榕对裘惟的看法变化：

开头：在外星流浪的可怜大鸟。

中间：勤俭持家的好鸟，就是不怎么直。

现在：深藏不露的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