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伊达殿下!”弥达斯向着桑尼亚的二把手叫道。
迪尔科夫冒着大汗,手掌的疼痛钻心而来:“别过来,再往前一步,就等着给她收尸!”
二把手挟持着伊达,拿刀的手竟在微微颤抖,他在原地不停地闪躲着步子,虚张声势地用胳膊勒紧了伊达的喉咙。
“还敢跟老子玩儿阴的。”
迪尔科夫抓住箭矢的尾部,忍着剧痛,用力地将它从自己的右手拔了出来,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
迪尔科夫被彻底地激怒了,他如同猛兽一般大肆地咆哮着,接着又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一箭,谁射的?”
“是我,你先放开她。”洛芙薇拉从几人中站了出来,向前走了一步。
“薇拉小姐,薇拉小姐!”波利试图拉住她。
当视线与伊达的投来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时,她的眼里透出些许坚毅。
而伊达眼中有一丝疑惑,还有藏在眼底的,无法言说的担忧。
她们都没想到下次再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迪尔科夫怒火中烧:“是你。”
“喂,你要干什么。”波利用身体挡在她前面,不让迪尔科夫再靠近。
“你是个什么丑东西。”说罢,迪尔科夫一脚下去,重重地把他踩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放开他!”
“放开他可以,但这一箭,我得要回来。”迪尔科夫红着眼睛看着洛芙薇拉。
他举起拔出的箭:“这只箭,我要深深地,刺入你的心脏,我要看到鲜血流出来,哦,至少要比我这只手流得多吧。”
“如果你敢躲,那么流血的,就是你们的伊达殿下。”
波利在迪尔科夫的脚下拼命挣扎:“薇拉小姐,不可以!你快走,别管这里了。”
“你好吵啊。”接着又是一脚,迪尔科夫踩在了波利的脸上,堵住了他的嘴。
“好,我不躲。”
弥达斯站在稍后的位置,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个箭步上前,用手抓着洛芙薇拉的手腕把她拉转过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一开始她带着他们穿越沙漠之心,到伊达被劫之后的主动请缨,再到现在竟然奋不顾身地出手替伊达挡箭。
这一路相处下来,洛芙薇拉似乎并没有危害伊达的意图,恰恰相反,她对伊达,有着不同寻常的在意和关心。
弥达斯不禁想,难道尼姬的担心是多余的?
洛芙薇拉对于他此刻疑惑的举动瞬时了然于心,她似乎明白了问题所在。
在新洲让弥达斯送她回西斯时,他在流体飞船上的言语试探,再到后面假意装作未能拿到西斯境内的飞行许可,以及进入久泉山之前的踌躇和警告。
这一切,都说明了弥达斯不信任她。
一个西斯来的无名无分之人,长期游走在沙漠的各个城邦之间,做事的手段和身手都不仅仅像是个普通女子而已,这无法不让人怀疑她接近西部之川未来星主的真正目的。
洛芙薇拉早已习惯被人猜忌,她勾着充满意味的笑容:“弥达斯团长,这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怀疑。”
这里的怀疑二字,她特意地加重了尾音。
弥达斯知道自己的心思已被看穿,他缓缓地放下洛芙薇拉的手。
伊达清楚地知道洛芙薇拉即将要面对的事情:“弥达斯你在干什么,快拦住她!”
二把手见状,手上的刀收得更紧了,他死死地抵住伊达的脖子,被刀割着的颈部已经密密地渗出血来。
“伊达殿下,我劝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洛芙薇拉重新转过身,向着迪尔科夫,在承受利箭之前,她望向伊达,眼里生出一种莫名的眷恋。
隐约中,她看见伊达张着嘴,口型似乎在对她说着:“不要。”
洛芙薇拉微微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来吧。”
迪尔科夫歪着脑袋,气得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起箭头,高举过头顶,对着洛芙薇拉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
“哒。”一声箭矢落地的轻声,之后伴随着更加粗暴的吼叫,迪尔科夫的左手被远处的暗箭射中。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惨叫,二把手的脖子被第二支箭射穿,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驾!”
远处一群穿戴轻甲的队伍骑马而来,连射两箭的是领头的年轻小伙,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姿态骁勇,射术精湛,身上有着一股贵族的气度却并不显得骄纵。
“是王城的骑兵团!”伯尼高呼着,兴奋地向弥达斯说道。
骑兵团的人赶到后快速擒住了迪尔科夫,他仍在不甘地想要负隅顽抗,嘴里大声辱骂的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把他带下去。”
开口说话的是新洲王城骑兵团的中尉,也是王城卫兵首长努哈尔将军的儿子,加尔斯·梅伦多夫。
加尔斯请命到伊达面前:“伊达殿下,抱歉,我来晚了。”
伊达被他搀扶起来:“王城的骑兵团怎么不在父亲身边?”
“是加洛林公爵让我暗中保护您的,从您离开新洲的那一刻,我都一路跟着。”
他快速扫了眼伊达身上的外伤:“殿下您没事吧?”
弥达斯和侦查团的人也赶了过来:“殿下,是我们失责了!殿下可否有其他内伤?”
伊达看着他们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碍事,只是擦伤而已。”
一场惊战终于尘埃落定,洛芙薇拉见伊达身边围满了人,一时竟不知该将自己置于何地。
波利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灰,额头上还起了好几个碎石印子。
“薇拉小姐,你还好吗?”
洛芙薇拉晃过神来,后知后觉中才真切地感知到自己刚才差点丢了性命。
被尖锐物刺穿的左脚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她扶着波利弯下身子,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疼痛叫出声来。
加尔斯留意到波利和洛芙薇拉,径直向他们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有事!薇拉小姐为了救你们殿下,脚都被水里的东西刺破了,还差点丢了命,你们倒好,事情过了就不闻不问了!”
波利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薇拉小姐?”加尔斯略带疑惑。
“我叫洛芙薇拉。”她神色痛苦地咬着牙。
加尔斯见她左脚一直颤抖着,想要伸出手去查看。
“诶,你干什么?!”
“我看这位小姐面色不太好,左脚下面又有血迹,想帮忙看看。”
加尔斯说完,也顾不上波利的阻拦,脱下了洛芙薇拉的鞋子,认真查看起她脚底的伤口。
“这是海赦蟹的螯足,这上面有很多肉眼看不见的尖刺,每根刺上面都有剧毒,难怪你会这么痛。”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刚才已经见识过眼前这位女子的果敢,看起来年纪不大,却能如此隐忍,也算是不屈不挠了。
“需要赶紧把它取出来,不然左脚就保不住了。”
加尔斯唤了下属过来,吩咐了几句。
伊达在另一头被一众人小心翼翼地围着保护起来,她探着头想要往洛芙薇拉的方向望,可怎么也看不到她。
弥达斯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加尔斯中尉,幸亏你及时赶到。”
“不用谢我,这位小姐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哦,抱歉。”弥达斯说道:“是我粗心了,洛芙薇拉小姐没事吧?”
“弥达斯团长,这位小姐被海赦蟹的螯足扎穿了脚底,需要尽快医治。”
加尔斯回头看了一眼洛芙薇拉,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我已经让手下的人去给坤塔将军报平安了,我们先返回久泉山口,你用流体飞船先带着伊达殿下和这位小姐去最近的城市帕帕斯特,我和骑兵团的人押着迪尔科夫走陆程,随后就到。”
他继续说道:“我们先在帕帕斯特休整,等待坤塔将军前来接伊达殿下回王城。”
加尔斯年纪不大,但说话极具条理,逻辑清晰,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严在。
“好。”
加尔斯吩咐士兵牵来了几批马,伊达的伤势不重,可以单独骑行,弥达斯带着波利,伯尼和肯特跟着骑兵团的士兵走在末尾。
“洛芙薇拉小姐,你现在无法自己骑马,只好先委屈你跟我一起了。”
“劳烦了。”她用虚弱的声音回答加尔斯。
加尔斯双手横抱起她,第一次和女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让他稍微显得有些局促。
他不经意间低头瞟到臂膀里的洛芙薇拉,她的鼻尖渗出一层轻薄的汗珠,眼眸微微虚张,眼睑显得湿漉漉的,稍稍仰起头,粉桃色的唇瓣泛着淡淡的水光,在她的身上似乎还有海风和樱花的味道。
这对加尔斯来说很陌生,他不由自主地有些脸红,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伊达转头看见洛芙薇拉在加尔斯的马上,她看上去很虚弱,就这样被加尔斯从身后抱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些刺眼。
她叫来弥达斯:“洛芙薇拉小姐不能自己骑马吗?”
“她的左脚受伤了,在过河的时候,被溪里的海赦蟹刺破了脚底。”
还未等弥达斯把话说完,伊达拉扯缰绳调转了马头,赶到加尔斯旁边。
“把她给我吧。”
“殿下,这种事情就不劳烦您了。”
“不劳烦。”
依然是简短的几个字,这次却带着一丝隐匿的微恼。
加尔斯有点摸不着头脑,带着洛芙薇拉对他来说是职责所在,不知为何伊达殿下会如此在意。
“这...好吧。”
伊达接过洛芙薇拉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处于半模糊的状态,身体摇摇晃晃无法支撑自己,伊达倦身把她护在了身前。
洛芙薇拉在迷糊中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番梨气息,还是那淡淡的清香,与以往的多汁解渴不同,这次的味道里多了几分让人舒缓的功效,这比任何止痛药都好用。
她记得这是伊达身上的味道,她现在很寄托于这种味道,嘴里不禁喃喃地叫着伊达的名字。
“伊达...”
“我在。”
“好疼。”
“你不会有事的。”
洛芙薇拉再一次紧紧地皱起眉头,每次呼出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重。
伊达稍微一偏头,便可以离她的耳廓很近。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一次,她又是因为自己而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