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性格往往与他的成长环境有关,恕臣妾直言,大将军虽是皇帝的亲侄,可幼年时光过的并不如意。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在偌大的王府之中毫无存在感,他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
丽嫔的声音如她的指尖般温柔,皇帝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哦?你对他倒是十分了解,朕突然记起来了,当年你和他还曾经有过婚约,要不是那场意外,你现在只怕早已成了他的妻子,朕也不用再这样烦恼了!”
皇帝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沉稳,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丽嫔的手指猛然一顿,紧接着又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臣妾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只懂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臣妾曾在书中读过一句话,千生百世,缘起缘灭,皆已注定,对臣妾而言,眼前的一切才是最好的安排!”
“你真的这样想?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嫁给朕这么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心里有些埋怨也是人之常情,朕不会怪你的!”
“皇上!”
虽然才入宫没几天,可贺安瑶已经深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随着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皇上的情绪也变得越发不可琢磨,她必须时时刻刻临阵以待。
她起身行了个大礼,脸上的神情带着些许凄哀,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皇上明鉴,臣妾字字句句发自肺腑,若有一句虚言,愿受肝脑涂地之苦。臣妾之所以对大将军的遭遇心有戚戚,只因臣妾和他一样都感受过世情冷暖,比起从前处处遭人白眼,干什么都要看人脸色的日子,臣妾对如今的一切充满感激!”
“好孩子,朕明白了,你和他都是受过苦的孩子,朕一定会想办法弥补你们的!”
皇上伸手扶起爱妃,环着她的纤腰让她躺在自己身侧。
“从今往后,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伺候朕,哪怕有一天朕真的不在了,也会为你安排好退路,你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皇上!”
丽嫔鼻子一酸,紧紧的攀着皇帝的肩膀。
抛开他的身份不说,这个男人的确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关爱。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能一直这样安稳的过下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天早上,从钟粹宫出来之后,皇上再一次召见了萧漠寒,看着他胡子拉碴的面庞,他也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朕白操心一场,你这就收拾收拾,出宫去吧!”
“真的?太好了!皇上终于想通了,臣谢主隆恩!”
萧漠寒一改之前面如死灰的模样,对着皇上连磕三个响头,转身就要朝殿外跑。
“站住!朕话还没说完,你急着去投胎呢?”
皇帝冲着这位身材挺拔的皇侄挥了挥手,示意他往自己身边来。
萧漠寒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朝龙座的位置走了几步。
“朕和你爹商量过了,顶多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若是还没考虑清楚,那朕就直接下旨!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膝下已有数子,你现在可是威震四海的护国石柱,一直拖着不愿意成亲,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朕故意苛待你呢!”
萧漠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皇上……”
“废话少说,此事关系到国家的威严与朝廷的体面,断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若真看上了谁,等大婚之后抬她做个侧室,再带来给朕瞧瞧,也算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
皇上一句话就将此事盖棺定论,萧漠寒根本无从反驳。
“这次回京你就安安稳稳的住下,边疆的事朕会再选良将前去驻守。如今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堂上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骚动不止,朕冷眼看着实在是心寒不已!”
皇上显然已经把眼前这位皇侄当成了可以托付大事的心腹,有些话他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表露。
萧漠寒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凝重,放眼整个历史长河,或许这位皇帝并不能算是仁圣之君。可他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若不是他的信赖,自己也不可能有机会取得今日的成就。
“皇上,您还是要保重身子,大楚能有今日的局面,离不开您的被泽蒙庥。除了您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够威慑众臣,稳定民心!”
高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微微摇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非人力可强?朕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有生之年为大楚挑选一位能堪大任的新君!”
“皇上!”
不怪萧漠寒会大吃一惊,东宫在任已有十数年之久,储君之位可谓是稳若磐石,皇上此言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趁着今日没有外人,朕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觉得太子能够继承朕的大统,坐稳这片江山吗?”
萧漠寒并非有勇无谋之辈,皇上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表示他对太子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可此事却不是身为人臣的他能够质疑的。
“回皇上的话,臣与太子之间并无私交,对东宫的情况也不甚了解。可我听闻朝堂上有一大半的臣子都是他的追随者,想必他平日里的表现还是受人尊崇的!”
“他们尊崇的哪里是他,而是他背后的高家!”
皇帝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起来:“想当初朕并不打算过早立储,是高太师一直苦苦相劝,朕念在懿安皇后是朕的结发之妻,为朕生儿育女,操劳中宫多年,所以才在她闭眼之前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可事实上,这道旨意刚一发出,朕就后悔了!”
在世人眼中,皇上是高高在上的九武至尊,可实际上他也有许多迫不得已的时候。
想当初他还是先皇膝下一个并不受宠的皇子,要不是偶然得到高太师的青眼,他也不可能击败众多皇子,成功登上大宝。
然而这也成为他此生摆脱不掉的阴影,其实作为大楚第一权臣,高太师日常倒是小心谨慎,从未做过藐视君主之事。
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却将他视为风向标,百般巴结,马首是瞻,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有些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