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王慕人生中的社死场面数不胜数，随便拿出一段记忆都能让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专业跳水运动员的姿势从床~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飞跃而起，最后稳稳地落在地上还能起来用脚抠出来一栋霍格沃茨。而这次的经历，足以在这些经历中排行前三！

面对翟玉堂前辈平静的目光，王慕决定在心中扎师傅的小人一百万遍！

我现在欺师灭祖还来得及吗？

就算修士们就像大象一样能提前知道自己的归期，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像大象一样泰然自若地走向死亡的。当着一个将死之人的面，说这样的话，王慕都怀疑石阡的脑子是不是瓦特掉了？

总之，遇事不要慌，先找时光机吧……

此时，她也只能努力将自己的表情恢复到严肃认真的一面，躬身施礼道：“家师天性大条洒脱，说话不爱经脑，此话只是戏言。我来此地前师傅还特地嘱托我替他与您道别，晚辈不敢奢求馈赠，也望前辈不要介怀。”

在她看来，当年石阡与翟玉堂闹矛盾，多半是石阡的锅，这位师傅有时候做事让她这个徒弟都想暴捶一顿，山里的其他长老也都时刻磨刀霍霍。自己人都这样，更别说是外面偶然结识到的散修了。所以她这次过来也确实没往收好处方面想，甚至都做足了认打认骂的准备，态度那是妥妥的恭谦，就为了能让前辈心理舒坦一点，能了一点怨气是一点。

坐在上首的翟玉堂闻言，微微蹙眉，平稳的语调略微带了一丝好奇：“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替你师傅拿回我欠下的东西的吗？”

“啊？”

翟玉堂的目光微微抬高，哪怕依旧落在王慕的身上，眼中却没有她，“当年我与你师傅决裂，就是因为此物，如今我大限将至，该物归原主了。”

他咬字清晰，声音缓慢而低沉，像是想起了某些沉重的回忆。

“石阡肯派他的嫡传弟子来见我最后一面，便也够了。”

王慕没有说话，安静地注视着上首之人。他现在需要的也许不是宽慰，而是一种独自感怀的宁静。同时，王慕心里泛起疑惑——用这种语气说这样的话，难道，当年做错事的不是师傅，而是这位前辈？

——或许，有些事情无法评判对错，只是个人选择不同罢了。

当然，如果换做师傅说这种话，她一定会在心里严肃谴责的。这么坑徒弟的师傅全九州也找不到第二个了，王舞师伯虽然有时候也坑，但王陆总能十分机智地反坑回去，而她王慕只能无脑狂怒，根本没法比。

过了快一刻钟，翟玉堂终于回神了一般，目光重新聚焦在王慕的身上，语调平稳严谨地做出确认：“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呢？”

这么直白的话问出来，想想前辈又喜欢当真，王慕也只能舔~着脸给个准话：“那晚辈就谢过前辈赠与了。”送上门的好处，谁不要谁傻。

翟玉堂颔首，“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王慕在心里用海绵宝宝的语气自娱自乐了一下，表面上恭敬的姿态不变，道：“晚辈准备好了。”拿件宝物而已，还能拿不动吗？

“嗯。越早越好，毕竟我时日无多了。”

前辈挥手屏退了立侍在一边的弟子，同时吩咐了一句：“守好此地，不许任何人进入。”

那之前给王慕带路的弟子忽然抬起了头，朝王慕投来一个饱含复杂的眼神，很快又低下，郑重地向翟玉堂施礼道：“弟子谨记。”

“好。去吧。”

“是。”

王慕在下面一点没敢动，疑惑进一步扩大，怎么总觉得这两人地对话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这么淡定又诡异，不会是在立什么FLAG吧……

等那弟子退出去，硕大的待客厅就只剩下翟玉堂与王慕两人，没有繁复装饰的厅堂显得有些单调与寂静。

这里的主人，翟玉堂，看着王慕，严肃的面容忽然不再紧绷，他淡淡道：“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等等！开始什么？

不等王慕开口询问，下一秒，翟玉堂抬起了手臂轻轻一挥，原本温度适宜的大厅内忽然涌起了一阵刺骨的寒风，一大~片雪花凭空出现在了眼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映入眼帘，紧接着，是宛如崩塌的雪山一样，更多的白色雪花奔腾而来，像海上的巨浪一样要将王慕淹没。

王慕慌张起来，都顾不上抵挡一二，急忙看向前方的翟玉堂想要张嘴询问，却见前辈依旧保持着坐直的姿势，用手理了理略有褶皱的衣襟，然后，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

四周的景色迅速变化成了白茫茫的荒野，寒风呼啸着卷起大~片的雪在空中肆虐，这里的树木是枯萎已久的狰狞怪物，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峰卧伏在暴风雪中伺机而动。没有光照，却不黑暗，风雪将这片大地塑造成了充满着绝望气息的冰原。

前辈的身影消失在这没有太阳的茫茫世界，徒留她与无尽的寒冷为伴。

王慕将嘴巴合上，发出几声轻微的血肉崩裂的脆响。刚刚，就在她张开嘴的一瞬间，寒风冲了进来，冻结了她的口腔，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将直接进去冻结她的咽喉乃至内脏。就算现在，她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无形的寒冷会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侵入，在顷刻间让她成为一尊冰雕。

“这是我的本命空间，当年获取的东西被我融入了这里，能得到多少在于你自己。”

“你能探索的时间归结于我还能够活多久，记住，要尽快。”

翟玉堂的声音在暴风雪的狂轰乱炸中有些虚无缥缈，但还是用最严谨的语调将最关键的点解释清楚了。这不禁让王慕感叹一句：比灵剑山上那帮只会骗徒弟进副本还不给过关提示的长老们靠谱了不知道多少倍!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本命空间真的是从灵根到功法地克制着我啊，我都不一定能撑到你撑不住的时候啊前辈！从功法到性格到属性根本就是大相径庭，你之前到底是怎么跟我师傅成为小伙伴的啊？

又一股寒风吹过，王慕的两只眼球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她使劲眨了眨眼，透明的碎片被挤出来掉下去。感受到眼睛上传来的酸涩与阵痛，她在指尖放出了一个个小火球让它们漂浮在周围，动作飞快地从芥子袋里找出一切能穿在身上的衣物把自己包裹起来。说真的，自己真的不必费心去找什么机缘，能在一位元婴修士的本命空间里活下去就是最好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