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武和商洛到达山洞的时间约莫是半夜，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洞口距离地面很高，待到天稍微亮一些，俩人就爬起来到洞口查看，果然如昨夜看到的一样，只是天亮了，外面看得更加清楚。

这处是个呈大葫芦形状的山坳，洞口就在葫芦型的底部，两侧都是垂直的山壁，他们要想下去就得用绳子垂挂下去。

好在绳子一直随身带了两捆，昨晚上两人休息的时候就商量过办法，现在就着洞口的光亮检查一遍绳子，再把两捆绳子接成一根，垂到洞外后竟然还没探到地面，剩下一米多高只能直接跳下去，好在山崖边上都是常年被风吹过来的树叶野草什么的，堆积成厚厚的草甸，就算掉上去也不会摔伤。

窦武先下去，商洛殿后，窦武临下去前又回去山洞里摸了几块碎石块塞进包袱里，这才把绳子系在腰上，另一头绑在洞口边上凸出的山岩上，窦武一边下商洛一边抓着绳子往下顺。

山壁上有很多岩石凸起，踩着这些凸起，或是山壁上的缝隙，窦武攀山越岭是从小就练出来的，不一会儿就下到山脚，再选一处比较厚的草甸跳下去，落地时在草甸上就势翻个滚，卸掉下坠的力度，站起身朝上面的商洛挥了挥手，让他赶紧下来。

商洛的长袍下摆系在腰带里，手上事先被窦武缠了一层布，绳子上每隔半米打一个疙瘩，他抓住最上面的疙瘩，看了一眼下面，心跳得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随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探下一只脚，当踩到山岩凸起时，另一只脚也探了下去......

商洛下去的时间比窦武多了一倍，但好在顺顺利利，只是膝盖被山壁蹭到好几次，他咬牙忍着刺疼没敢松手，知道一旦大意，后果不堪设想。

下来以后卷起裤腿查看，尖锐的岩石把膝盖上磕破了好几块皮肉，窦武便去附近草甸下面翻找出几株没有冻坏的蒲公英，揉碎了给他敷在膝盖上，用干净布巾缠住。

商洛便觉得膝盖的伤口凉丝丝的，也没刚才疼了，就挺佩服窦武的，“多谢贤弟！”

俩人略微修整一番，趁着天光放亮，往山外走去，商洛也不算完全小白一枚，商队里几个经验老道的师傅，跟着商队一路上途径好些北方城镇，他晓得春明山的大致方位，在距离春明山东三十里有个比较大的县城叫春明县，是南北商队毕竟之地，商队要到春明现修整补给后再发往南方或北方，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中转地。

有太阳升起的方向做为坐标，便一路向东走。

最先走得山路少有人烟，杂草丛生，窦武在前面用木棍开道，走这种没路的山路，打前面那个是最累得，也是最危险的，故而这段路走得挺累，但窦武是个吃惯苦的少年，并不把这当回事，不时还照顾一下身后跟着的商洛。

大冬天的风刮得呼呼地，吹起地上的残雪沫子，灌到人的头脸上，一股裹挟着雪屑的风吹过，商洛眯起眼睛，以免让雪沫子钻进来，望着前面那个瘦伶伶小身板，硬是在这冰天雪地里给他撑出了一片安逸。他此时心里生出一股以往从没有的情绪，缠绕着他一路热血沸腾地燃烧。

到中午太阳正盛的时候他们才终于遇到两三个挑着一担柴下山的农人，问了路，约莫再有一个时辰就能下山，山下有商道通往县城。

窦武和商洛也顾不得多歇息，边走边把剩余的几块点心分食，茶水早喝完了，这一路都是接了山上流下的山泉水喝。

待到了山下路口，窦武和商洛才在路边树荫下找了空地休息片刻，待休息好了还要赶路，据那几个挑柴人说，走得快点，晚上关城门前能进城。

半路上，他们幸运地搭到一辆进城的牛车，他俩都没有铜板，也不敢拿出碎银子付车钱，商洛慌称他俩被土匪打劫了，身上财物都被抢走，两人会点拳脚功夫才逃出来。那赶车的老丈也知道春明山里匪患严重，自是没怀疑，便捎二人进城。

一路上窦武刻意与那赶车老丈打听，这才知道，他们出山的方向在春明山的西侧，与英雄寨的东面是两个方向。

进城后二人谢过老丈，先就近找了一处比较大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让小二抬两桶热水，把身上好好洗了一番，换上干净衣服，要了几个热菜并大盆米饭和热汤，坐在窦武的房间里二人饱饱吃了一顿。

吃饱了，窦武问商洛下一步打算，“商大哥，你准备回淮州去吗？”

窦武路上便问了商洛的情况，知道商洛是淮州人，但回去恐怕日子也不好过，窦武内心里是不想商洛走，商洛此人有些读书人呆子气，性情憨厚，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如果就这么分开，恐怕以后再见面的可能性很低。

商洛握着茶杯望向窗外，这里是北方的小县城，冬天冷得要命，县城也小的可怜，不像淮州，那里有通往淮河的港口，富裕繁华，店铺林立，街头常年人流如梭，若是他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事，那他的选择肯定是回到淮州老家，哪怕再难，那里也有他的家人。

然而，经过这些日子的思考，逃出来后商洛在路上便做出了决定，于是转头问窦武：“贤弟，你准备下一步做什么？若是不嫌弃，可否让愚兄跟随一段时日，实话说我还不想现在回去。”

俩人身上都有从英雄寨拿出来的银两，有钱傍身便不觉得慌，不管做什么也有本钱，商量了一会儿也没多少头绪，主要不知道春明县适合做什么，而且窦武也想找找慕沉，约好明早先出去逛逛，了解一下县城里的状况再说下一步的事。

窦武这些日子先是在荒郊野岭里风餐露宿徒步了十来天，又被关在英雄寨挨冻受饿，逃出来后才觉着绷紧的那根弦松开了一半，这会儿躺在松软温暖的被子里，感觉身上哪哪都疼，之前的感冒还没彻底好利索，便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

醒来以后，窦武躺在被子里盯着床顶上的青烟纱帐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外面街上传来货郎卖货吆喝声，马车走过的铃铛声响，直到“叮铃铃”地走远了才渐渐听不到，偶尔路过两三个行人的交谈声也稀稀落落的。

这条也算是主街的沿线干道，过往人气还不算多，这春明县看来没有发挥出中转地的作用来呀！窦武隐隐有些失望。

起床洗漱后就去隔壁找商洛，商洛早起来了，因没听到隔壁有响动，想来这些天窦武被累得够呛，就没去敲门打扰。

商洛早上起床后就和客栈的伙计打问了县城的情况，这会儿带着窦武就直奔县城最繁华的主街。一来是考察市场情况，二来也想摸摸英雄寨到底怎么样了。

刚才在客栈怕露出二人的行迹，也没敢跟伙计提英雄寨，附近的土匪寨子都会在县城放自己的眼线给他们通风报信，客栈伙计和街边乞讨的、还有最底层的苦力，这些人都是最合适隐藏身份的线人。

这些情况是窦武后来告诉他的，窦武来自信息爆炸网络文化蓬勃发展的现代社会，脑子里有意无意多少存储了一些这方面的信息，商洛想了想，觉得确实有些道理，怀疑之前他们商队的行踪就是被客栈伙计泄露给英雄寨的。

待各处都逛了一圈，也进到几家售卖各种商品的商铺看了看，心里窦县城的消费力和消费习惯有了大概摸底，最后俩人逛累了，找了一家卖肉饼的食肆进去用餐。

二人特意选了大堂一角的空桌坐下，随便点了两个热菜和一斤肉饼，并两碗羊肉汤，坐在饭堂一角安静用餐，窦武则边吃边竖起耳朵留心店里的客人聊天，直到把桌子上的肉饼和菜都吃完了也没听到英雄寨乱了以后的消息，倒是听到不少英雄寨那二当家如何背着众人敛财的光辉事迹。

按说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英雄寨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也该传到县城了，要知道造反以后寨子里肯定有人会趁逃出来，除非有人故意封锁消息，同时也意味着英雄寨哗变以后被更厉害的队伍控制起来，没人能逃出山寨，也就不会把消息传到县城来。

窦武和商洛回到客栈，俩人趴在桌前凑近了小声分析原因。

窦武皱着眉头愁的不行，“这可怎么办呀，慕大哥的消息一点也打听不到。”

之前逛街的时候他还特意留意街上过往的行人，以慕沉那般出众的身架和相貌，走在街上一眼就能被认出，但是什么也没发现。没找到慕沉，窦武就有些泄气，不知该从哪里着手找人，又不敢公开贴悬赏榜，怕那样引起英雄寨的注意。

商洛倒底有些商贾世家的头脑，给他出了个主意，“不如我们先想办法做买卖，若是生意做得红火自然会吸引有心人注意，你家慕大哥肯定也在四处找你，没准儿就能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