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七月流火时节,慕沉开着他的金粉色宋L,这款刚上市还没量产,因为业务关系的缘故,慕沉可以在第一时间走了VIP通道拿到一辆,因为骚包的颜色和流线型MPV的造型,开在路上相当有回头率。
这款车的前脸设计风格很具有攻击性,与慕沉冷静谦和的外表多少有些不大般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其实是个极具野心的不安分的家伙,至于外表给人的感觉,仅仅是社交上必要的技能罢了。
十八岁考上国内名校,二十一岁拿到国外两所名牌大学的奖学金,二十八岁就成为了华尔街最负盛名的律师事务所JM的首席,三十岁回国,三十二岁便坐上了京城排名前五的大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第二把交椅,眼看着离顶峰只差一步。
他志得意满,内心也充满斗志,并不觉得那把交椅会落在别人手里。
慕沉的事业可谓正处于黄金上升期,卓越的能力让他早早就赚到了很多人也许需要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实现的生活,而他却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在周围的同龄人里无疑是一个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存在。
他流畅的打着方向盘,将车子拐上盘上道,拽了拽黑色GIEVES限定版小蜜蜂刺绣手工领带,车内温度被他调到了最舒适的低温,扫了一眼立在路边的一块斑驳的路牌——“长安管教所”,路牌指示还有200米。
实际上这个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按说做为律师,应该会经常和监狱管教所这种地方打交道,但是以他的身价,之前接的案子要么是穷凶极恶的刑事案件,要么是涉案金额巨大的经济案件,而长安管教所是一个青少年管教中心,也就是说这里关着的都是未成年,案情相对来说很少有能惊动到如他这种大律师的。
今年他的大老板决定将事务所的业务扩展到政府机构,那相应的就要为政府做一些免费律师服务,今天他要见的客户就是这宗合作项目的法律援助。
几分钟后,他的车停在了长安管教所黑色的铁大门前,向值岗的出示了证件和这次的公函,也就很顺利的被放行。
车子开进院里后,里面的环境比慕沉预想的要好很多,虽然各项设施显得比较陈旧,毕竟都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建筑,但卫生状况和绿化都还不错,正中间前后排列了三四冻六层建筑,最前面就是办公大楼,楼前一片停车场稀稀落落听了三五辆车。
停车场旁边就是一个靠山修建的篮球场,靠近停车场这面安装了三四米高的绿色防护栏,场内一群人正在打篮球。
都是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分成两队比赛,就见一个年轻单薄的身影快速轻盈地穿梭在伙伴之间,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左冲右突,灵活的身子像一尾灵动的鱼游来游去,躲过了各种拦截,飞身鱼跃,脊背后弯成一个难以想像的弯度,长臂一挥,直接一个漂亮的灌篮进球。
场上传来震天响的喝彩声。
慕沉打开车门下车,铮亮的小牛皮拼接款皮鞋踩在水泥地上,鞋底轻轻地磕在地面上,发出“嘎哒嘎哒”的响声。他今天特意选了一身低调的银灰色真丝西装,较窄的驳头领设计,内里是白色小方领衬衫,黑色的手工绣花领带上卡了一枚苹果绿的甲壳虫领夹,衬托的整个黑白灰系列很是亮眼。
这是一个小众设计师的作品,除了造型奇特之外,还有就是领夹上大部分材质确实都用黄金制作而成,所以尽管五位数一枚的领带夹慕沉买的也毫不手软,他在购置奢侈品上一向很注重性价比和投资回报,并非一味地追求好看和名牌。
他正了正同色系的黄金底座包翡翠袖口,边走边将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圈,七月午后的微风吹起西装的下摆,向两边翻飞,这场景实在是让人过眼难忘。
这时可能是边上的篮球场上刚好进行到关键时刻,投球那位大概是没投进去,被队友一顿数落。
“小武,你看什么呢?这时候还能走神,可真有你的!”
慕沉打眼望过去,还是刚才那个漂亮灌篮的男孩,被队友说了后有些脸红,低着头走出了场地,匆匆一撇,慕沉之记得他轮廓分明的瘦削侧脸还有着这个年龄段少有的青涩稚嫩。
而能进少年管教所里的少年,生活经历之丰富,从某种程度上讲,除了他们的年龄还是未成年,其他方面并不亚于成年人的成熟和狡诈,是这个社会让他们学会了怎样生存,故而乍一看到还有这样青涩不谙世事的面孔,慕沉不免有些纳闷。
少年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慕沉今天是来办理一个保释手续,服务对象叫窦武,资料上只写他今年16岁,西北某省牛山村人,籍贯距离管教所所在地要跨两个省,1000多公里。他今天要把这个叫窦武的孩子保释,他的爷爷病的很重,是肺癌晚期,临终前想见见唯一的亲人。
慕沉第一次看到这份资料时,就明白这是一个典型的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家庭,父母双亡,家里的长辈只有一个爷爷,年仅16岁的窦武是这个家庭唯一的劳动力,生活在贫瘠的西北山村,靠着几亩薄田生活,甚至于他们家竟然没有领到困难补助救济金,至于什么原因慕沉并不想深究,因为中间肯定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原因。
这个孩子的经历固然值得同情。
但也仅仅是同情。
慕沉从小生活的圈子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他父母都是中学老师,而他现在所有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打拼而来,没有拼爹的资本,也没有什么好运气加成。
所以他一贯奉行的原则是,穷是不值得同情的,穷是一种病,懒病!不努力就想得到别人一样的成功,怎么可能!
而他却从没思考过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如窦武这般生活在资源匮乏的山村的孩子,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他的世界是灰白的,他没有办法接触到现代社会更多的知识和资源,在努力为怎么吃饱饭不饿肚子的时候,他与慕沉不可能通过一样的努力得到同样的结果,他们从一开始的起点就差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的距离。
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慕沉不会考虑这些,他的生活经历里完全接触不到这样的人,而在这些年从业经历使他见过太多的犯罪,以及形形色色戴着面具的人,包括那些道貌岸然的客户,以及他的同僚和竞争对手,每一个都是人精,他可谓是在人精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也就铸造了他一颗冷硬的心。
对窦武这样的人升不起多少同理心,而那点微乎其微的同情在见到窦武本人也消散的没一点踪影。
窦武可能是临时接到的通知,比较匆忙,只来得及换上自己的衣服就被管教带出来了,他们在一间办公室,中间隔着几张办公桌,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形成半明半暗的光影,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包,大概是他全部的行当,给人的感觉情绪很低落。
慕沉那时刚给窦武的保释手续签完字,坐在一边处理手机上助理发过来的文件,那是下周要给一个强/奸案的嫌犯做辩护,嫌犯的父亲是某个集团公司的老总,生意做得很大,富二代的生活纸醉金迷,闯下滔天大祸也有人给他善后,只不过祸越大善后的成本就越高,大律师的费用可不低。
这种案子放在慕沉手里也好办,主要把“女方”那边打点好这个案子就能撤诉,即便不撤诉,慕沉也有得是办法在法庭上博得胜诉,只不过那样“女方”一分钱也拿不到,慕沉通常会先采用第一个办法,这样双方都好收场。
而他派去公关的人回复说,女方那边有所松动,意思是还想加钱,所以他正跟富二代的父亲沟通加钱的事。
这就是慕沉愿意先采用第一个方法的原因,因为这世间大部分的事情都能用钱摆平。
因为要加原来的两倍,这个数有点超出他们的计划,嫌犯父亲那边说可能还能拿出“女方”是主动的证据,这件事他们并不想出太多钱。
慕沉心里骂了一声“艹蛋”,就把手机信息页面关了,抬头正看见窦武被管教带进来。大概是被富二代一家给恶心到了,连带看情绪低落的窦武也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