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地拖着时间,不过最后要去的地方还是得去,晨晨抬头仔细找了找,这座阴眼宫里最大的建筑上没有挂任何牌匾。低头往门边一瞥,内侍长还是穿着那身青色的袍子影子般地站在门柱后。
“大人,陛下等您很久了。”内侍长的声音很柔很低,平平地让人听着有几许责怪的意味又让人生不起他的气来。
晨晨应了声,又瞅了瞅他,心中闪过一丝快得让人抓不住的感觉,不过晨晨没心思细想,抬脚跨过门槛,身后内侍长又轻轻地把门合上了。
入眼的寝殿即不是小雷给他恶补的明黄色,也不是那种夸张得到处都是薄纱蕾丝的淫靡粉,这——完全是滕璇的风格,和震滕宫一模一样的风格!
一步步地走近,充斥着强烈如巨浪压顶般让人窒息感的空气尽头,暗黄色的乌丝灯旁那抹披散着长发的人影极容易让人误认为是滕璇。
再靠近几步,撩起纱帐后,梳妆镜里的影像赫然就是滕璇!
晨晨一惊,仔细地看着镜中人。而镜中人也同时通过镜子注视着他。
忽然,滕璇笑了,笑得有些妖异,抬起右手伸到左耳下,慢慢地撕开脸上的皮……
饶是晨晨在书虫那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有一种叫做□□的“快速整容手术”,也受不了“滕璇”的这种撕法:慢慢的,恶意地让那张透明的皮在空气间扭曲……就算他不是自己的爱人,但那张脸的确是滕璇的样子,让他怎么接受得了?胃里一阵翻搅,身体里感觉就像爬满了蛆虫般地恶心。
水天澈把撕下的面具放在一个扁平的小木盒里铺直弄好,又拉了下头发,长长的假发披头盖脸地滑下来,活像他手拎着的是一颗人头。
“好玩吧?”他站起来,走到一个木人前,把假发给木人戴好,又把身上的长袍脱下来给木人穿上。“它每天都站在这儿陪我,很乖呢。”
“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晨晨受不了地低咒道。或者直接去疗养院?
水天澈没有接话,越过他往前走,道:“吃饭吧。”
餐桌设在二层靠着湖边,从楼梯走上来时晨晨意外地看到了那架钢琴,它没有罩布,琴盖开着,像是有人弹过。
水天澈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上首的位置,晨晨自然坐在他对面。饭桌很小,长方型的,其实它就是一张用来品茶观风景的小桌,看到桌上的餐具时晨晨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思乡感。
这是久违了的自助餐盘啊!
方型的银盘内分了五个格,还有一只银碗摆在旁边。标准的四菜一汤。呵呵,又是章晓惠的杰作吧?
水天澈比了个请的手势,晨晨拿起筷子。上方下圆的筷身上的文字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方形的一头上刻了一首诗,圆形的一头刻了二道类似刀上的血槽样的凹痕。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冷汗啊,敢吧这首诗刻在皇帝的筷子上除了章晓惠再没别人了吧?晨晨再看看餐盘,盘周围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刻了一套从春种到秋收的连环画。
“这是祖制,从惠后那传下来的,目的是时刻提醒君王要勤政爱民,多体恤百姓的疾苦,少赋税与徭役。”水天澈解释道。
晨晨点点头,有章晓惠这样的妻子,太祖皇帝水云泽一定很幸福吧?也许她不是美女,却是位胸怀天下不输男子的才女!
“先喝汤吧,暖暖胃,璇他虽不爱甜食,却每次都体贴地陪我喝这甜汤。”水天澈举起了汤碗。
晨晨浅尝了一口,又苦又咸,哪是什么甜汤?连甜的边都沾不上。水天澈不是故意整他吧?还好这年代没有什么牙膏水洗衣粉之类的,否则喝了还不像金鱼似地满哪吐泡泡?
“你不喜欢就算了,不用勉强。”水天澈说着却没放下自己的碗,没拳头大的小碗内只盛了三分之二的汤,要不了几勺就见底了。
晨晨瞅了瞅水天澈的空碗,又看了看筷子上的诗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每个字都在刺激他的视觉神经。罢了,喝就喝,他放下汤匙,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
一直装作漫不经心地暗地里注视着晨晨的水天澈,见晨晨喝了汤,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这阵子生意好么?”他问。
“还好。”晨晨答。
“这车是你发明的?”
“算是吧。”
“我给你批了独家经营的授权,你都没送我一辆。”
“啊……,是臣的疏忽,一定给陛下补上。”
“我要纯金的。”
“是。”水天澈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上哪弄那么多金子去?
“你常在民间,百姓对我有什么看法?”
晨晨摇摇头,“只要能安居乐业一般人不会有过多的想法的。”
“你呢?你对我对惠灵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没想法。”
“真的没有?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恕你无罪。”
“臣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
“……”
一段异常的寂静中,两人像上辈子与灶王爷结了仇似地,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消灭了晚饭。
“弹首曲子吧。”
还是水天澈打破了沉默,自从进了寝殿后,除了水天澈问,晨晨还没主动说过话呢。
“陛下想听哪首?”晨晨坐在钢琴前,拿起一本曲谱,翻了翻,年代久远的手抄本,除了泛黄的纸页,一点经常翻动的痕迹都没有,难道水天澈不会弹琴?
“那本书上没有的吧。”
“哦。”晨晨先弹了首练习曲,活动下手指试试音。五百年了啊,木头没腐烂已是奇迹了吧?更别说还能发出这么动听的声音了。一定有专门的乐师保养,里面的零件也早已不是惠后时的了吧?
“谁教你弹的琴?”水天澈问。
“我爹的。”提到露雨,晨晨又想家了,琴声中不免添了几许惆怅。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水天澈不明白爹后面为什么要加个的字,想来是方言吧。
“还有爸妈,耀叔和我哥”晨晨口中的爸指的是何紫琪,他和晨雪一直用二种叫法把他们的老爸们分开的。
“你和璇是怎么认识的?”水天澈开始下一问。
“在……河边。”
“哦?是水都的流沙河边还是白夜城的天成河边?”
“哎?”天可怜见,他没说谎,不就是味道好极了的圣河河边吗?
水天澈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晨晨。
“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了,明轩!”
由明轩二个字组成的惊雷从晨晨头上炸开,明轩?怎么又是明轩!
这如魔咒般的名字从他降落到这个星球开始一直宠罩着他,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以后一定要见见不可!
翻开书皮,一张自己的炭笔素描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是家中独子,根本没有哥哥,你年迈的父亲也不会弹琴。”水天澈倾身对上晨晨的眼,“你要解释么?我听着。”
晨晨快速浏览了一遍书里的内容,提醒小雷考贝下来。
很感谢水天澈的“好心”呢,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么多有用的资料,不过信息虽多,独缺了教主那一条,看来这个明轩还是个非法地下组织的首脑呢。
“既然陛下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明轩,那他就是了,反正凭空出现的他编不出完美的个人简历,有现成的干吗不用?
“不管你以前和璇是什么关系,现在他是我的皇妃,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臣记下了。”威胁他?呵呵,那他就合作点吧。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知道地球么?”
“球?陛下是说地上还能长出球么?”晨晨装傻充愣地反问道。
“哼!”水天澈冷哼一声,一甩衣摆走人了。转身的刹那眼中杀机迸现。
祖训惠后有云:能识琴上的曲谱者,帝当多亲多近;能流畅演奏此曲者,帝当因才施用。如不为所用,必杀之,以绝后患!
“陛下。”晨晨在水天澈走到楼梯口处叫住了他。“臣想向您要一个人。”
“谁?”他不是已经有滕璇了么?还敢要别人?
“浴殿的黑桃十,臣挺喜欢他的。”晨晨故意说得很暧昧。
“哪种喜欢?”他追问。
“陛下想的是哪种喜欢就是哪种喜欢。”
水天澈额上青筋一跳,刚想发作,转念又一想,这难得是一次挑拨他们关系的机会,还是何晨风自己提出来的,何乐而不为呢?
“准了。”
“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