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苇取出一个玉瓶,拔开塞子,倒出一颗圆溜溜的丹药,递给李福顺:“此乃化阴丹,可以化解侵入体内的阴气。梦姑娘用阴气救了你,不过,凡人抵御不了鬼修的阴气,吃了它,就能化解你体内的阴气。天气这么冷,你赶紧回去吧,省得染上风寒。”
虽然李福顺没上过学堂,但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然而,他这种凡夫俗子,一旦被阴气侵蚀,轻则久病不愈,重则撒手人寰,所以他乖乖接过化阴丹,塞入口中,咽了下去。
然后,他激动地嚷嚷道:“大人,您实在是太厉害了!随手一击便灭了拐弯儿鬼!着实令小的大开眼界!”
见他误会了,周苇遗憾地摇了摇头:“拐弯儿鬼没死,那并非它的本体。”
“啊?”李福顺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也瞬间变大,俨然一副震惊至极的模样。
他本以为拐弯儿鬼作祟之事彻底结束了,他们终于可以安稳度日了,想不到拐弯儿鬼竟然如此奸诈!
周苇再次催促李福顺回去,等对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他先走到街角,捡起地上的定魂针,然后取出传讯纸鹤,把这里发生的事写下来,传给瞿老道。
没过多久,瞿老道便赶了过来。
“幸亏梦姑娘眼尖,发现了那个少年,不然他恐怕难逃一死。”瞿老道笑得十分慈祥,看祁梦婕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家很有出息的晚辈一样。
祁梦婕微微一笑:“碰巧遇上了而已,我也没想到救下那个少年这么容易。”
然后,她话音一转,说起此事的疑点:“拐弯儿鬼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出手救人,它毫无反应,周副尉对它动手,它依旧毫无反应,它就像个只会照章办事、无法应对突发状况的机器呃……傀儡。”
周苇拿出刺中拐弯儿鬼的三根定魂针,一脸凝重地说:“鬼修只能用自己的魂魄炼制fen身,他们的fen身被定魂针刺中同样会动弹不得,拐弯儿鬼却并非如此,定魂针竟然定不住它的fen身,我怀疑……拐弯儿鬼并非鬼物。”
此言一出,这里的气氛顿时陷入凝滞。
想弄清楚拐弯儿鬼到底是不是鬼,必须抓住拐弯儿鬼的本体,想抓住它的本体,必须先抓到它的fen身,抓不到fen身,他们的追踪法术再怎么高明,也毫无用武之地。
瞿老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拂尘,这柄拂尘是他亲手炼制的法器,不仅可以攻击,还可以束缚,与其他束缚类法器不同的是,它既能抓妖,又能擒鬼,还能缚魔,用它没准儿能逮住拐弯儿鬼fen身。
虽然他早就接下解决拐弯儿鬼的任务了,可他查了这么久,始终没有遇见拐弯儿鬼,反观周苇,三天见了两回,不知是他的运气太差,还是周苇的运气太好。
想到这里,他将拂尘递给周苇,开口道:“周副尉比老朽更容易遇见拐弯儿鬼,你拿着这柄拂尘,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周苇知道瞿道长的拂尘十分好用,为了早日抓住拐弯儿鬼的fen身,他没有推辞,直接伸手接过拂尘,并道了谢。
……
第二天傍晚,周苇来到镇魔司,直奔药堂。
他刚走进药堂,就见到一个令他倍感意外的熟人,尽管那人背对着他,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他下意识喊了一句:“秦道长?”
秦怀安转过身来,见喊他的人是周苇,愣了一瞬,才拱了拱手,扯出一抹略显生硬的笑容,开口道:“周副尉,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周苇拱手还礼,好奇地打量着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秦道长来我们这儿有何贵干?”
秦怀安按下心头的慌乱,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回应道:“婺阳镇魔司的炼丹师享誉陇州,贫道特来购买丹药。”
自打上次从苗祯昱口中得知秦怀安和他师妹之间的纠葛,周苇对他的观感就十分复杂。
周苇实在是想不到他俩有什么可聊的,只回了一句:“原来如此。”
秦怀安早已向其他人打听过祁梦婕的近况,得知她自愿成为周苇的鬼使后,他一直在为要不要去周苇那儿见一见她而犯愁,不料他还没做出决定就碰巧遇到周苇了。
“祁姑娘她……是否安好?”他的声音分外干涩,仿佛很久没说过话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似的,短短的一句话,却榨干了他所有的勇气。
周苇觉得梦姑娘过得好不好,他说了不算,梦姑娘自己说了才算,于是传音问了问她的意见。
祁梦婕听说秦怀安就在外面,还有脸问她过得好不好,心里既诧异又愤怒。她果断飘出灵竹伞,想狠狠怼一怼这个假惺惺的混蛋!
一看到秦怀安,她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你又来换丹药了?这回打算拿什么换啊?不会又是身怀异术的鬼吧?那我岂不是要多个伴儿了?”
强烈的愧疚让秦怀安生不起一丝反驳的念头,他怔怔地看着她,薄唇微微翕动,嗫喏着:“对不起……”
这时,一个花容月貌、高挑纤瘦、穿着天青色骑装的年轻女子跨过门槛,快步走向秦怀安,举起手中的玉瓶,兴高采烈地对他说:“秦师兄,我买到七转通脉丹了!”
见到这个笑颜如花的女子,祁梦婕和周苇脑子里想的都是——难不成她就是秦怀安爱而不得的龙师妹?
他们想得没错,来者正是秦怀安的师妹龙倾婉。
秦怀安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变回龙倾婉熟悉的温柔师兄,勾唇一笑,对她说:“既然买到了,你便回客栈吧,师兄还有事,过会儿再回去。”
“师兄怎地如此见外?等你忙完,咱俩再走也不迟。”
其实龙倾婉一看到旁边那位身着奇装异服的女鬼,便开始怀疑对方就是那位名为祁梦婕的女鬼。
再者她和秦师兄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她自然看得出他在强装镇定,他表现得如此异常,无疑坐实了女鬼的身份。
她知道祁梦婕是秦师兄的恩人,也知道他为了救她迫不得已伤害了对方,她觉得他留下来的目的无非是向祁梦婕道歉。
秦师兄为了救她,不惜背叛自己的恩人,她岂能坐视不理独留他一人道歉?
只有求得祁梦婕的谅解,秦师兄才能摆脱愧疚的纠缠、挽回失去的颜面,她必须帮他一把!
想到这里,她微微侧身,面朝祁梦婕,用饱含歉意的目光看着对方,楚楚可怜地说:“抱歉,祁姑娘,倘若我没有中毒,秦师兄必然不会伤害你……”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祁梦婕打断了:“你没有中毒是假设,他背叛我是事实,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秦怀安有些头大,他不想让龙倾婉掺和进来,再次苦口婆心地劝道:“倾婉,你的好意,师兄心领了,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你无关,你先回去,师兄稍后就回。”
可龙倾婉铁了心要帮他说话,摇头拒绝了他的劝说,直视着祁梦婕的眼睛,恳求道:“自从把你交给镇魔使,秦师兄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秦师兄已经知错了,还望祁姑娘见谅!”
闻言,祁梦婕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心里比不小心吞了一只苍蝇还恶心!看来龙倾婉不仅是个恋爱脑,还是个圣母。
真是醉了!一个舔狗,一个恋爱脑圣母,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两个“卧龙凤雏”?
“呵呵,真是开了眼了!我从未见过初次见面就提要求的人,咱俩不熟,一点儿也不熟!你凭什么要求我原谅他?再说,你怎么知道他知错了?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除了在申屠鸿那儿屡次碰壁,龙倾婉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宠着的,她不明白祁梦婕为何会对她恶语相向,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说:“我没有提要求啊……”
祁梦婕双手抱臂,脸上挂着冷笑,眼里满是讽意:“你不是希望我原谅他吗?这不是提要求是什么?”
龙倾婉觉得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心里的委屈顿时被不满取代:“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瞎说,我不过是希望你能看在秦师兄已经知错的份上原谅他。”
祁梦婕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不愧是圣母,道德绑架玩儿得真溜!
“他知不知错是他的事,我原不原谅是我的事,就像你不会看在他那么喜欢你的份上嫁给他,我也不会看在他知错的份上原谅他,懂了吗?”
秦怀安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黯然,本就白净的脸庞仿佛彻底沦为血液弃之不顾的部位一样,变得惨白惨白的。
周苇把祁梦婕当朋友,秦怀安和龙倾婉对他来说只是两个外人,他当然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帮他们说话。
龙倾婉一脸错愕,懵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如何……如何知晓秦师兄倾慕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