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苇安慰道:“放心,那门法术的修炼法门尚未探明,留着他们的小命还有用,您老还是有机会亲眼见识一下的。”
接着,他话音一转,打听起了拐弯儿鬼的事:“听说金霞坊和博济坊闹鬼了?深更半夜在街上晃荡的人会被拐弯儿鬼索命?”
说起这件事,瞿老道就倍感头疼:“到底有没有拐弯儿鬼还两说呢,前天晚上,老朽在金霞坊与博济坊转悠了一整夜,逢弯必拐,完全没碰到所谓的拐弯儿鬼。”
“查出拐弯儿鬼之说的源头了吗?”
瞿老道摇了摇头,愁眉苦脸地说:“拐弯儿鬼之说顶多流传了十几天,最初仅在金霞坊和博济坊两坊之地流传,然而老朽查了这么久,愣是查不出第一个散播这个传说的人究竟是谁。”
难以追根溯源的东西,往往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看来这个传说大有蹊跷。
“传说也好,杜撰的故事也罢,必然有出处,不可能凭空出现。”说话的时候,周苇眉头紧皱,右手食指不停地轻敲桌面。
瞿老道也是这样想的,双眼微眯,笃定地说:“查不出源头,意味着源头必有猫腻!”
好巧不巧的是,楼下也有一桌食客聊到拐弯儿鬼作祟之事了。
瞿老道和周苇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自然听得清楼下的谈话声。
“你听说没?金霞坊和博济坊闹鬼了!”
“少见多怪,不就是闹鬼吗?要不了多久,镇魔使就能摆平。”
“你不懂,此次作祟的并非寻常鬼怪,而是邪异非常的拐弯儿鬼!”
“拐弯儿鬼?呵呵,是不是还有绕圈儿鬼?打转儿鬼?”
“没有,你别打岔,我跟你说,拐弯儿鬼邪门得很!”
“一听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鬼,厉害的鬼怪岂会取这样的名字?”
“拐弯儿鬼是人们取的名,它的名讳,无人知晓,因为见过它的人都死了!”
“胡扯!既然见过它的人都死了,你是如何知晓它的?难不成那些死人托梦给你了?”
“我又不认得那些死者,他们怎会托梦给我?拐弯儿鬼的传说早已在外城西南五坊流传开来,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那边打听打听。”
“我懒得去,你别卖关子了,拐弯儿鬼到底有何邪门之处?”
“相传,拐弯儿鬼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便会出现,向正在拐弯儿的行人提问——无皮之人能否活着?若回答不能,会被它剥皮!若回答能、不答或者答非所问,会被它吓死!听说已经有五个人被它活活吓死了!”
“这也叫邪门?只要晚上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就得了,哪有前些日子祸害内城的魔物邪门?”
听到这里,周苇和瞿老道傻眼了,这明显和他们了解的传说不一样啊。
周苇听过不少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的传说,以为是某些喜欢夸大其词的长舌之人,为了显摆自己消息灵通,故意把拐弯儿鬼的传说改成这样的。
想到这里,他单手托腮,无奈地说:“我算是明白什么叫以讹传讹了。”
瞿老道则十分好奇楼下食客讲的传说是从何处听到的,为何跟他听到的传说截然不同,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下楼求证去了。
过了片刻,他们点的菜都上齐了,瞿老道才不疾不徐地返回雅间。
周苇放下茶杯,问了一句:“如何?”
瞿老道坐回原位,回答道:“那人上午去博济坊购置屏风时,恰好听到两个伙计说起拐弯儿鬼作祟之事,便听了一耳朵。”
“依我看,他听到的传说八成是某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舌之人故意胡编乱造的,他们编得越离奇,不明真相者越容易信以为真。”
瞿老道却不这么认为,摇了摇头说:“志怪传说不同于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哪怕是长舌之人,也未必敢胡编乱造吧?”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敢造谣传谣的腌臜货都有,更别提乱改志怪传说的长舌之人了。虞校尉为了生擒九指□□身负重伤,结果某个看不惯女子掌权的龌蹉小人,竟四处散播虞校尉被九指□□玷污的谣言!”
提到虞红梅的遭遇时,周苇满脸怒容。
瞿老道的脸色也骤然变冷:“那个畜牲死了没?”
“死了,被虞校尉的下属宰了,一击毙命,魂飞魄散,那种禽兽不如的玩意儿不配有来生!”
“干得好!”
“我觉得直接杀了他,反倒便宜他了,不如先用酷刑好好折磨折磨他,然后再弄死他。”
……
晚上,周苇把拐弯儿鬼的事告诉了祁梦婕。
初始版本的传说非常简单,只是说走夜路的人拐弯儿时会被厉鬼索命,比起传说,更像吓唬人的警告。
第二个版本的传说让她想起一个很有名的都市怪谈——裂口女。不过,裂口女是虚构的,拐弯儿鬼未必是虚构的。
虽然祁梦婕十分怀念前世,但吓人的都市怪谈完全不值得她怀念,很快,她就把裂口女抛之脑后,开始梳理拐弯儿鬼的事。
“我来理一下事件的顺序,先有拐弯儿鬼的传说,然后陆续出现被吓死的人,所以人们认为是拐弯儿鬼干的。”
“没错,”周苇微微颔首,“人们听了拐弯儿鬼的传说,便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它在作祟,不过究竟是不是它干的,瞿道长尚未查明。”
“瞿道长应该试过半夜三更在巷道里四处转悠吧?没发现什么吗?”
“试了,无事发生。可惜遇害者身死魂灭,不知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还是被抽魂夺魄了,无法招来亡魂讯问他们的死因。”
闻言,祁梦婕有些诧异:“人的魂魄真有这么脆弱吗?受到惊吓就会魂飞魄散?”
周苇解释道:“天生胆小者,猝不及防受到极度的惊吓,很容易魂飞魄散。”
“五位遇害者都敢走夜路,不像胆小的人啊。”
“若真是拐弯儿鬼干的,胆子再大也没用。”
祁梦婕陷入了沉思,没过多久,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有没有可能,是某个鬼怪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模仿拐弯儿鬼害人?”
周苇沉吟了一下,回应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但需要确切的证据,才能让可能蜕变成真相。”
……
深夜,婺阳城大部分地方早已被静谧的夜色鲸吞,唯有青楼赌坊比白天更加喧嚣热闹。
荣昌赌坊内,输红眼的赌棍何铁柱与另一个赌棍王二麻子起了冲突,被赌坊的打手狠狠揍了一顿,扔出门外。
何铁柱疼得龇牙咧嘴,缓了好久,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他恨透了王二麻子和那两个打手,王二麻子就是个无耻下作的老千,若非对方出千,他岂会输得精光?
他本以为指认王二麻子出千,可以夺回自己被对方骗走的银钱,不料那两个打手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对他拳打脚踢!他们定然和王二麻子串通好了,三个人合起伙来欺负势单力薄的他!
他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银钱,全被王二麻子那个杂种骗走了!
然而,一穷二白的他,连荣昌赌坊的门都踏不进去,更别提报复他们了。
他一边揉着身上的伤,一边绞尽脑汁地思索如何才能搞到钱。
婉娘的嫁妆被他抢光了,婉娘替别人浆洗衣物攒下来的银钱也被他偷光了。
他想了好久也想不到他去哪儿能搜刮出银钱来,过了一会儿,他猛然想起婉娘有一对银镯子,是她娘传给她的,她一直舍不得戴,搞得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变得无比激动,火急火燎地往家赶。
不消片刻,他就走到了巷道口,转弯的时候,差点儿和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撞上。
对方身高体壮,威慑力十足,害怕挨揍的何铁柱硬生生将涌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
他本打算绕过这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怪人,没想到对方横跨一步,挡在他身前,用沙哑粗粝的声音问道:“无皮之人能否活着?”
他不想答,可看这架势,他不答,对方是不会放他走的。
于是他答道:“不能。”
答完,他又试图绕过对方,不料对方猛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溜起来,然后不顾他的挣扎,用另一只手将他的衣裳撕下来,接着揪住他的头发,撕开他的头皮,仿佛剥橘子皮似的,将他的皮肤干净利落地扯下来……
子时,更夫开始走街串巷地打更,走到离巷道口不足两丈远的位置,借着灯笼不甚明亮的光芒,他冷不丁看到地上有一大坨红色的东西。
浓烈的血腥味儿萦绕在更夫的鼻端,强烈的好奇促使他缓缓走向那坨红色的东西。
没过多久,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