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梦婕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妖怎么这么欠呢?”
“欠?”
“欠削!”
回想起祁梦婕把爬山虎割得乱七八糟的画面,上官垚缩了缩脑袋,油腔滑调地说:“我这身羽毛如此艳丽夺目,梦姑娘舍得削吗?”
瞧他这副德行,她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于是她转而问起另外一件正事:“你是睡着的时候被抓过来的吧?”
“没错,”上官垚觉得祁梦婕被抓,多半是因为周苇的疏忽大意,忍不住暗戳戳地给周苇上眼药,“周副尉也真是的,明知夜晚危险,还无视风险让你在内城转悠,若梦姑娘跟着我,我把你当心头肉宠着还来不及呢,哪舍得让你冒风险?”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本来没打算让我出来,谁知半路杀出一个黑漆麻乌的怪物,一出手就把谷松涛打成重伤,为了保住谷松涛的性命,他只能赶紧把我放出来。”
“你还会医术?”上官垚一向只抓自己感兴趣的重点。
祁梦婕点了点头,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
她不说也没关系,他可以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来问:“谷松涛的命保住了吗?”
这种问题没啥好隐瞒的,所以她一五一十地说:“我被抓的时候,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命保住了,伤还没好。”
“梦姑娘如此心善,定是因为想要彻底治好他才被抓的。”
说起这事,祁梦婕就无比懊悔:“主要是没想到这个鬼地方下手这么突然,我也没在外面待多久,结果好死不死被抓了个正着。”
从她的话语里不难推断出,她没花太多时间就把重伤垂危的谷松涛救回来了,看样子她的医术也相当高超,上官垚对她愈发感兴趣了。
“咱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那些爬山虎摇人就麻烦了。”祁梦婕觉得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可不行,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摇人?”上官垚可以猜出这个词大概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想听一听祁梦婕的解释。
“我怀疑爬山虎只是小喽啰,这里八成还有更危险的怪物,我刚刚把爬山虎击退,没准儿过一会儿,别的怪物就会杀过来了。”
说罢,祁梦婕朝另一条巷子飘去,上官垚懒得扑腾翅膀,用妖风托起自己的身躯,像她一样飘了起来,尾随她离去。
沿途都是破败不堪的房屋与东倒西歪的院墙,一鬼一妖飞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在一座摇摇欲坠的门楼下,看到一个处处透露着古怪的女子。
女子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满头珠翠,浑身绫罗,眉目如画,杏眼桃腮,秾纤合度,身姿窈窕,恍若神仙妃子。
单看国色天香富贵逼人的美人,无比养眼,单看残砖破瓦墙倒梁塌的废墟,分外阴森,二者凑在一起,就显得极其古怪了。
一看到她,祁梦婕瞬间回想起无名小册里的故事,难不成张骥、张麒两兄弟遇到的那位热情的美人就是她?
女子一见到他们,便抿唇一笑,盈盈一拜,似乎对他们毫无敌意。
尽管她给人的感觉和她的笑容一样温柔如水,但祁梦婕和上官垚不仅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开始调动体内的力量,如果情况有变,他们就会立即出手。
女子笑盈盈地开口道:“此地有强大的禁法咒术,凡外来修士,一旦踏入此地,必定中咒,我不明白你们为何没有中咒。”
上官垚不答反问:“我也有问题想问你,此乃何地?你是何人?是不是你把我们抓来的?”
女子笑容不减,云淡风轻地回答道:“此地无名,我是霂葵,你们确实因我而来,我答了你的问题,你可否回答我的问题?禁法咒为何对你们无效?”
祁梦婕面无表情地说:“我可以解咒。”
霂葵诧异地打量着她,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失策了,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解咒师。”
一想到她就是祸害内城的罪魁祸首,上官垚不禁冷哼一声,质问道:“你为何要掳掠那么多魂魄?”
“自然是为了裹腹,”霂葵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怒气似的,仍旧笑颜如花,“你们也看到了,此地渺无人烟,我饿得不行,只能想办法从外面搜捕魂魄了。”
以魂为食,霂葵肯定不是人,然而上官垚始终看不穿她的跟脚,不解地问道:“你究竟是鬼是妖?”
“非鬼非妖,非魔非怪。”
虽然不明白霂葵为啥有问必答,但祁梦婕懒得深究,只想从她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朗声问道:“你认识张骥和张麒吗?”
“自然是认识的,不过,你并非张家的后人,为何知晓二人?”霂葵看向祁梦婕的目光既讶异又好奇。
她果然是故事里那位美人!
祁梦婕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对他俩做了什么?凭啥笃定我不是张家的后人?”
“此事说来话长,”霂葵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讲下去,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此地像什么?”
上官垚漫不经心地说:“荒废的城池。”
“不,像一座牢笼,”霂葵依旧笑着,漂亮的眼眸里却充斥着悲凉,“外面的人偶尔能误打误撞地进来,生于此地、长于此地的我却无法出去。”
“生于此地?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被封印于此的魔头?那些误入之人,全被你抽魂夺魄、吞吃入腹了吧?”要是上官垚可以变成人形的话,此刻嘴角一定挂着一抹冷笑。
听了前半句,霂葵眼里的悲凉一度被迷茫取代,听完,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又坚定。
“不,你错了,我并未吃掉所有误入之人。”
祁梦婕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却不理解她为啥在有没有吃掉所有误入之人的问题上如此较真,满心无语地说:“我知道张骥被你放走了,但我不知道你为啥放走他。”
“他和张麒是孪生兄弟,两人的血脉完全相同。以前我只能被动地等待外界之人误入,才可以饱餐一顿,看到他俩,我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利用他俩打通此地与人间的通道!”
说到最后,霂葵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你放走张骥,留下张麒,是为了打通这里和人间的通道?”祁梦婕震惊极了。
霂葵微微颔首:“放走张骥,是为了让他在人间绵延后代,留下张麒,是为了抽出他的魂魄,让他变成鬼修,在此地潜心修炼。”
上官垚一头雾水,连连发问:“为何要让张骥在人间绵延后代?为何要让张麒变成鬼修?”
“通道只能由外来者打通,打通之后,还需强大的魂魄奠基才能稳固,”霂葵先答了后一个问题,然后才回答前一个问题,“张骥吃了我的血肉,我又用秘法将张麒的肉身融入自己体内,如此一来,我便能清楚地感应到张骥和他的后人。”
闻言,祁梦婕忽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猜想,遂问道:“难不成张骥的后代是通道的坐标?呃……我的意思是,通道的另一端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而是会随着张骥后人的移动而移动?”
“没错,张骥的后人必定生活在凡人聚居之地。不过,死的人多了,活着的人必然会逃离,将通道口固定于某地,该地迟早会变成荒无人烟之地,因此通道成型后,我用气机牵引之法将通道口系于张骥后人身上。”
说着,霂葵顿了一下,随后用惋惜的口吻说:“可惜张麒天赋不高,修炼三个甲子,体内的阴气不过尔尔,难以撼动两界的壁垒。可惜凡人命如薄纸,遇到点小病小灾便会死去,最后仅剩张绅一脉。张绅又是个疯子,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杀,还接连不断地杀,我怕他绝后,坏了我的大事,直接用传功之法,将五百年的法力悉数传给张麒。”
张绅早就死了,传功之事肯定早于张绅的死期,既然霂葵早就把法力传给张麒了,为何内城今年才闹出乱子?
想到这里,祁梦婕疑惑地说:“张绅二十多年前就死了,你是什么时候把法力传给张麒的?”
“四十年前。”
听到这个答案,祁梦婕顿时想起独眼婆婆了,她为了鬼婴恰好在张府待了四十年。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通道是张文甫遇害那晚打通的吧?你为啥等了四十年才动手?”
“不,通道四十年前便打通了,”霂葵笑容依旧,眼中却满是怨毒和仇恨,这样的神色让她绝美的脸庞显得格外瘆人,“张麒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打开通道之后,趁我不备,强行将通道关闭,遁入张府,和一只恶鬼融为一体了。”
当时,张府只有一个恶鬼,那就是鬼婴!
祁梦婕瞠目结舌,震惊得无以复加:“鬼婴和张麒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