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房间分等级,从高到低,分为天字号、地字号、人字号、通铺、柴房。
天字号房间最好最贵,相当于现代的总|统间。地字号房间次一等,类似于现代的商务套房,人字号房间再次一等,相当于标准间。
通铺、柴房环境最恶劣,不再是单人间,而是多人房,臭气熏天,人员混杂,价格最低最贱,供贫苦旅客入住。
登记了入住信息,付完了房钱,在跑堂的指引下,进入一楼灯光昏暗的西侧长廊,拿着竹片制的房牌,对照着寻找门牌号,拎着包袱入住。
推开门,一览无遗。
小小的一间狭窄客房,三壁黄土墙面,没有窗户,空间逼仄,充斥着陈年木头的霉烂味儿。气味难闻,隔音也很差,能清楚地听到隔壁间住客的说笑拉呱声,噪音聒噪。
然而对于一个从拐|卖中逃出生天的女人来说,这里已成天堂。没有衣冠楚楚的禽兽,没有殴打伤害,不用被逼着作妓|女伺候官商。
很简陋的一条窄板床,几乎占据了房间一半的空间,在内反锁房门,增加些安全感。坐在灰蓝色的麻布褥子里,眼瞳涣散,呆呆地盯着墙面上爬动的小黑虫出神。
忽然间泪流满面。
抱着脑袋,深深地伛偻,埋了下去,大口呼吸,隐忍无声地掩面痛哭。
没有救世主,只有加害者、助纣为虐者、狼狈为奸同流合污者、漠视者、无能为力者、岁月静好的不知者。
没有踩着七彩祥云降临救赎的盖世大英雄,壹号赏金刺客。
没有得到正义公道的周卫国。
只有我自己。
只有我自己。
在历经十二年的拐|卖|囚|禁后,生命末路,舍弃一切,鱼死网破,自救,血淋淋地冲了出来。
悲极痛极,下|体不受控制地失|禁|漏|尿,难闻的骚味扩散到空气中。
精神恍惚,头壳里面隐隐地钝痛,透过朦胧的泪眼,视觉世界也变得光怪陆离、模模糊糊。
大约真像医者诊断的那样,失心疯,精神病患者,做了许许多多奇妙的幻觉梦。
关于周卫国的梦。
关于那个钢筋水泥、高楼大厦、未来世界的怪梦。
全都是虚假的幻觉臆想。
只有此刻立足的冰冷土地是真实的。
我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
牙粉刷牙,漱口净齿,洗脸,洗干净漏|尿的下|体,洗脚。
仔仔细细清点所剩不多的钱款积蓄。
盘腿坐在地上,掀开褥子,以硬|邦|邦的床板作书桌,削尖了黑炭,在粗糙的黄草纸上工整地书写,认认真真做往后的经济规划。
冥思苦想,努力捋清楚混乱颠倒的思维。
一、要省吃俭用,能省则省,吃穿用度全依着最廉价的来,以谋跋涉长远。
每天早上一碗糊糊粥,中午一个馍,晚上一个馍,吃棵葱作为青菜,再吃颗鸡蛋作为肉类,就够了。
二、要买一匹马,纯靠双脚走路的话,出不了帝都范围就累倒病倒了。
“……”
不行,马太贵了,还是买头青驴吧。驴子虽然慢而倔,但相比之便宜许多。且马属于贵重代步工具,独行在外,骑着马,很容易被盗窃的小偷、或劫财害命的强盗盯上。
其实如果逃出来时顺点庄园里的珠宝首饰,现在手头会宽裕很多,不至于这么捉襟见肘。随随便便一根金步摇、银钗,就价值数百两银钱,够吃上半辈子。
但也就是想想罢了,那些东西都带有蒋家的暗标,我敢拿,一经典当,立刻就会被黑|白|两道顺藤摸瓜查上门,根本出不了手,徒增祸害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