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动了。
一丝一毫不敢动了。
跪在双腿前,惊恐万分,木木僵僵,任由手腕被紧攥着。
缩着脖子,姿态畏缩伛偻到极致。眼帘低垂,奴颜婢膝,极尽温驯与死寂。
像羊,又像某种雕塑。
手稍稍抬起,去捏她的下巴,想看看她的脸,她却反射性地侧偏开脑袋,双臂惶乱弱小地挡到面前,害怕到几乎失声。
以为自己要捱抽。
“别打我呀……大人,求你……别……”
“……”
“……我是熊飞,明文,你的夫君。”
“……”
混混沌沌,什么都听不进去,两个耳朵仿佛聋了般,无动于衷。
抓她的手,把斜挡在头部面前,自我保护的双肘拉下去。
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喉咙深处隐忍地发出细微的悲鸣,像极了拴着锁链的狗,看到主人提起了棍子,趴伏下,低低呜嘤,准备好了迎接殴打。
“我给你带了玉镯,明文,老家武进那边的合福玉镯,开过光的,保平安,你看看,喜欢么?……”自怀中掏出素锦手帕包裹着的小檀木盒,犹自带着温热的体温,吧嗒打开,幽香溢出。
“为夫给你戴在手上,别弄丢了。这是我祖母,我娘亲传下来的,以后咱们的女儿旭旭长大了,你传给她,或者传给咱们的儿媳也行,继续一代代往下传。”
“这样才对嘛,别害怕了,本来就长得不咋地,苦丧着脸,跟个受气包似的,皱巴巴,更难看了。”
“……”
揉了揉太阳穴,吐出胸腔中累积的郁浊之气,双臂支撑在身后的床帐里,头微微仰起,双眸疲惫地闭阖养神。
自言自语,低微地呢喃。
“而且不知怎的,一看你那副惊弓之鸟的怯懦德行,就莫名地憎恶,无名火腾起。”
刑案浩如烟海,政务冗杂艰险。朝堂权力漩涡里,魑魅魍魉、豺狼虎豹斗得风起云涌,波谲云诡。
日理万机的青天大老爷呕心沥血,鞠躬尽瘁。难得放下重担,回归安全放松的地处,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惬意地摸了摸乖巧埋着的脑袋,把碍事的垂发绾起,用发钗灵巧地固定好,又把两只耳朵的细碎鬓发也全部拢到耳后去。
“好吃么?”
“四哥说你病了,染风寒了。烧退了么?”
“风寒小毛病,多喝几碗热滚滚的姜汤,捂在棉被里发发热汗就好了。”
“来冬天了,就别往室外走了。你身子太过羸弱,每年秋季入冬,起西北风的时候,都会病一场。这么多年了,还没长记性么,老老实实窝在暖烘烘的宅子里多好。你病了,咱们的闺女儿子也担心难受得不行。”
深深地噎塞,窒息如同溺水,喉管深处几欲作呕。本能地挣扎,抓挠,推搡。怎么挣脱得开,按得死死的。
看到脊背微微痉挛的时候,力道终于撤开了。重归呼吸,肺脏运作到极致,大口大口地汲取空气,眼前一阵阵昏黑。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自两腋架起,拖进锦绣朦胧的床纱帐里。
“换种叫声,又不是牢狱里上刑,别叫得这么难听。”
“……”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出这么多虚汗……”
拍拍脸颊,唤清醒。
“娘子?娘子?……”
“娘子!……”
五内俱焚,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