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嫂。”
“小叔子。”
低眉顺眼,行了个这时代小娘子的福身礼,锦毛鼠回以微微颔首。
“南乡,你起来,哭成这般失态,像什么话。”
我扶她,怎么扶得起来。毒戾的化功散灌下,经脉俱废,比寻常的金莲女子更孱弱,更不如。
她就好像个千斤坠的秤砣一样,纹丝不动。
“女子的身体生来就是孕育的。生儿育女,为夫家开枝散叶,天经地义的妇人本分。陷空岛和开封府有最好的大夫医药,纵然遭逢难产,也必然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仵作姑娘,请放宽心,生几个孩子而已,你的朋友不会有事的。”
锦毛鼠暗暗发力,双手扶持,强行把她扶了起来。
古怪地笑了下,喜怒难辨,莫名地有些相仿蒋大商人。
“刚刚,我都听到了。”
“……”
南乡悚然一僵,面色惨白。
她没练过武,没修习过内功,不清楚那遥远的距离,已经超出了武者耳力所能及的范围。
稍一诈,便诈了出来。
白玉堂紧盯着她的神情细微变化,知道自己推测对了。
“我们谈谈。”
可怖的语气和蒋四像极了。
湖心亭水草幽谧,腿爪修长的丹顶鹤悠哉地行走在清香的荷花塘里捕鱼,红泥小炉温着酸梅汤,白髯的盲眼老者端坐在旁,孤寂地抚琴。
“下盘棋吧。”陷空岛五当家的提议,“嫂子,我哥一直对你的棋艺赞不绝口,说你是围棋中难逢的高手。”
便下棋,平静地落子。
相对而坐,游戏对弈。
白子落完黑子落,黑子落完,略作思考,白子再落。
“为什么没下手?”
“你看出来了。”
“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
“有些见色起意的成分,她实在太漂亮了。”坦荡地轻笑,英俊眉眼低垂,清脆地落下又一子,“也有些敬佩,官商黑磅礴倾轧,小小一介弱女子,蝼蚁草芥,竟有如此胆魄,敢与我们对抗。多少男儿都不能为。”
“我哥也不想杀她,她死了,你肯定自|杀,跟着她走。所以做做样子,麻袋加砍|刀,吓唬吓唬就得了。”
“那天晚上海上暴雨,船舶漂摇剧烈,电闪雷鸣,她吓坏了。良民,没混过江湖,生平第一次,当面看到活人的四肢被按在猩红的砧板上,砍开分|尸,扔下浪潮里喂鲨鱼。肝胆俱裂,瘫软成烂泥。”
“欸,”闲话家常,好奇地问,“嫂子,你们俩是不是磨镜啊?”
“她不是,”答,“她一直拿我当相濡以沫的朋友,几十年从未变过。”
“白五爷,你也三十多了,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成家。难得遇到个钟情的,竟然不下手,不怕错过以后,后悔终生?”
唉声叹气。
“咱喜欢她,她不喜欢咱啊。看咱就跟看绿林暴匪似的,眼神里只有恐惧。”
“算了吧。仵作吏,清清白白的公职人员,她值得个好人。京畿大理寺衙门里,一个姓林的捕头,好像是叫什么……林素洁的,追求她很久了。前段时日她答应了,在一起了,今年下半年结婚。”
“挺好的,”平静地道,落下冰凉圆润的黑子,自我安慰,“姓林的大捕头很能干,前途无量,和刑部方面还有勾结。南乡嫁给了林素洁,我哥必有所忌惮,轻易不敢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