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一处变戏法的,是两个少年和一个小姑娘,他们变着各种美丽的鲜花,每一朵花都在他们手里玩出了花样。
“好!”
掌声中,叫好声此起彼伏。
彼岸看的津津有味,也跟着鼓掌叫好,旁边两个思春姑娘,脸泛红晕偷摸瞧了他好几眼。
可惜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戏法上,压根没注意身边。
“喂,你说他们除了变花,还会不会变其他的?”
“你问他们去。”
阿莱无聊地扫了眼,正巧视线扫过彼岸旁边的两位姑娘。
被她们幽怨一瞪,阿莱顿觉莫名其妙。
她是魂兽又不是人,自然不懂人的心思,更不懂女孩子家的情情爱爱,若不是那两人及时收回眼神,她都以为对方是想对自己动手。
她再一看,彼岸不知何时不见了。
人群忽然爆发出比起之前更热烈的惊呼和喝彩。
“快看,是刚刚那位公子……”
“他怎么上去了?”
阿莱一听,不妙,看向前面,好家伙,彼岸居然把做生意的三人组挤到一边,自己跑上去玩了。
不知他从哪儿顺的一把伞,朝鲜花上一抛,那些花竟然自己攀上伞面,眨眼功夫就变成花纹,只不过那是活的,微风一吹,花朵在伞上轻轻摇晃。
有人机灵劲儿上来,搬来一面屏风,让彼岸把花朵全部‘搬’到屏风里。
只见他冲地上长出来的鲜花一挥袖,花朵们跟长了脚似的,自己就飞进屏风中去了。
他看似并不满意,大约是跟花有关的戏法,他已经玩腻了。
干脆拽下所有花朵,轻轻一揉碾碎了,这可叫一旁爱花的小姑娘心疼极了。
那些碎掉的花朵没有被扔掉,汁液顺着指尖流到地上,变成一条小溪,小溪避开有人的地方,四处流淌。
不一会儿,小溪里有肥美的锦鲤跃出,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还有人好奇心重,伸手去摸,刚一碰到,锦鲤就消失了,等他收回手,那锦鲤又出现,还一头扎回水里。
他手里饱受□□的花瓣,抬手一洒,飞向空中架起一座花桥,锦鲤们排着队心照不宣地从桥上跃过。
鱼跃花桥,此景美不胜收。
等花桥和锦鲤烟消云散,众人意犹未尽想多看点戏法时,却发现彼岸已不知去向。
同样,人群里的阿莱也不见了,跟他几乎同时离开。
变戏法的小姑娘第一个发现彼岸离开,她抓起香包追上他们,表示为感谢彼岸帮他们招揽客人,要送给他一些花种。
彼岸看了眼香包里的花种,欣然收下。
嘭——
烟火骤然在空中炸开,那声音惊得彼岸颤栗一下。
他往空中看去,明亮绚丽的‘花朵’在空中竞相绽放,照亮整片夜空,也将皇城点缀的更加美丽了。
那些如流星倾泻而下的烟花,是天上坠下的星光,一簇一簇,坠落、寂灭,却在他心底留下浓墨重彩。
“好美的烟花。”
阿莱循声望去,仿佛在角逐的烟花,一次次照亮他眼底的缱绻澎湃。
这烟花的确很好看。
尤其是映照在水中,好像天上人间都同一时间燃放烟花。
星点弥漫的湖面,落进色彩斑斓的‘花蕊’,平静的湖面都变热闹许多。
面容姿色绝世的两个人,长身玉立站在石雕画栏前,一个抬头看着上面,一个垂眸望着水中,落在旁人眼中又何尝不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呢。
周围有不少结契道侣,或处于暧昧的男女,他们赏着烟花,和心上人浓情蜜意,这粉红的氛围让彼岸都不禁感到拘谨。
正愁不知该如何管好自己的眼睛时,他发现那些姑娘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许是花朝节的缘故,发间都有一朵爱人亲手戴上去的花蕊。
再看看阿莱,从里到外单一的红色,头上除了四支步摇,什么也没有。
“走,我们去成衣店!”
“……你要买衣服?”
彼岸:“对啊。”
“你一个鬼魂穿什么衣服?”
“鬼魂也要穿衣服。”他扯了扯身上,表示自己真的需要穿衣服,“不过我说去成衣店不是给我买衣服,是给你自己买衣服。”
阿莱搞不懂他玩哪一出,条件反射道:“不去。”
“你去。”
彼岸一反常态,强硬地要她去。
“我不去。”
“你要去。”
两人幼稚地拌嘴怼起来。
“只是买两身衣服而已,再给你换套首饰而已,又花不了几个钱。”
阿莱:“……”敢情花的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心疼。
见阿莱还要拒绝,彼岸手藏在身后,轻轻转动手指,一抹萤火倏地钻进阿莱眉心,速度之快叫人来不及反应。
很快,阿莱两眼僵直无神,木头一般站在原地不动。
看她终于变乖听话了,彼岸得意地拉着她一路跑到成衣店里,在老板热情的推荐下,一股脑塞给阿莱几件衣服。
等阿莱恢复神智,她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了。
彼岸看她神情变了又变,眉眼中怒火似暴风正在酝酿,他心头一跳,赶忙解释道:“你别想歪了,这条裙子是你自己穿上去的,我可没有动手帮你换上。”
“你要是动了手,我就能给你打断!”
皇城的成衣店不少,风格迥异,大相径庭,要不然大街上怎么都穿戴各异,走出十条街都见不到撞衫的。
不得不说彼岸的眼光不错,确实选了一家做工质量都蛮不错的店。
当然也跟老板推荐的料子有关系,她身上的云雀樱花裙,橙光色锦缎上云雀起舞,浮云直上,花瓣零落。里面露出的深绿色纱裙,透出无限绿意。
上面深色橙光底衫,绣着如意合欢图案,白色腰带上红绿丝带相缠,在在腰下三寸处打成结。配上草绿色飘带,一身霓裳在灯火中熠熠生光。
换了身衣裙,阿莱冷漠的面容都看起来增添了一抹柔色,有几分邻家女孩的感觉。
“果然,女孩子就是该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垂首看了眼身后拖地的长裙,微微皱眉,“我是魂兽不是人。”
“魂兽里的女孩子也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
“……”
阿莱没想到自己一时沉默,想办法如何脱掉这身裙子,换回自己的红衣时,彼岸又控制了她的意识。
清醒过来,此时她又出现在鸳鸯银楼。
店里琳琅满目的首饰,款式精致大气,也有小家碧玉。
只是为何那些挑选首饰的姑娘,不好好选首饰,一个个都看着她作甚,表情还那么怪异。
她变出一面镜子,不看还好,一看气得快炸了,镜子里她头上插满了发饰,梳篦、金钗、步摇全插在上面,难怪她觉得脑袋很重。
搞了半天,都是他的杰作。
她一把拔下,当飞刀射向彼岸。
“哇,这些都还没付钱,不能弄坏啊。”彼岸七手八脚躲过并接住,小心翼翼地还给脸色发黑的老板。
“这儿这么多首饰,你喜欢什么就选什么还不高兴啊?”
他一脸‘你太难伺候’的感觉,成功又激怒了阿莱。
“哼,你喜欢也可以选,要不我帮你把所有首饰都戴在你身上。”
彼岸当做耳边风,压根没听进去,径直拿起一顶簪钗冠给她戴上,红色璎珞流苏垂落在她脸颊两侧,瞬间明媚了不少。
“好看。”怕她摘了,又不禁说了一遍,“真的好看,别摘。”
阿莱冷漠地撇过脸走开。
她在前面快步走着,随着她的动作,流苏穗子也跟着微微摇晃。
折渠游廊上,花灯在水中游荡,行水之缓,期盼人们能为它们驻足欣赏,奈何桥上走的飞快的两人都无心欣赏。
彼岸在后面追赶她。
其实她察觉自己情绪异常不光是因为生气,更多的是因为心里涌上的奇怪感觉。
她想抹除这种感觉,却不知该如何抹去。
心思正乱,她没注意到空中一只偌大的浮游飞来,差点撞到她,幸好彼岸拉了她一把,才没撞上。
浮游的翅膀贴着阿莱发髻擦过,浮游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而已。
“你明明是人,为什么你身上有魂兽的气息?”
阿莱瞥了眼傻头傻脑的浮游,她若有所思地用余光观察着彼岸,这家伙还比不上朝生暮死的浮游。
彼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为她不说话是还在生气,脸色一黑,对浮游挥了挥手,“你该干嘛干嘛去,少管闲事。”
“哼,我是看小姐姐漂亮才过来聊天,又不是跟你聊天,你管的真宽。”
“死浮游,别以为当了魂兽就真能长寿了,赶紧滚回水里修炼去,再不好好修炼你就真该给自己建一座墓了。”
哼,小姐姐漂亮,都是他的功劳,他都没夸赞一句呢,凭什么被一只浮游抢先了。
彼岸趁机牵起阿莱的手往热闹的花灯会走去,他一路上看似镇定,实际很紧张,害怕阿莱会甩开他。不过走完一条街,阿莱都没甩开,他松了一口气。
花灯会人山人海。
他们找了个位置观看花灯。
突然一只手伸向阿莱。
阿莱自然察觉到了,不过彼岸先她一步抓住那只手,把猫着身子的男人揪出来。
抬脚一踢,男人重重砸在地上,带起一片灰尘。
“你敢非礼她?!”
“我、我没非礼她……”
“那你的手在干嘛呢?”
“我是想……”
“想想想,想什么?”
“我想、想偷她的钱袋。”男人摔得半天爬不起来,眼见彼岸又要动手,他赶紧全招了。
原来是个贼。
烟花绽开,从不同的地方,一朵接一朵。
光芒流溢将他们身上镀成彩色,也迷离了他们的眼睛。
彼岸看了看自己变得有些透明的手,扬起的唇角慢慢抿平。
他身上渐渐变幻出一张黑白相间的毛氅,他脱下来递给阿莱,“喏,送给你。”
“现在是春天……”她还用不上这么厚的毛氅,再说,他似乎又忘记她不是人了。
“再过大半年就是冬天了。”他揉揉鼻尖,挤出一抹笑,“就当是我提前大半年送你的礼物。”
阿莱默了两秒,“你要走了?”
“嗯,我要回忘川,等地府帮我安排轮回转世。”
他想了想,从袖兜里取出花种,“地府只能种曼珠沙华,别的花种不了,送给你,你找个地方种吧,如果你嫌麻烦就扔掉好了。”
阿莱没说什么,接过收好。
他们静静地看完烟花,随着烟花燃尽,她听见他在耳边说了句:“我能和你一起看完烟花真好。”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阿莱。”
她转头望去,身边空荡荡的,哪还有人,也不知道他是否听见。
这个叫彼岸的男人不只是贪吃鬼、缠人精,还是骗子。
忘川哪有那么容易逃出来,吞噬过冥骨蝶的鬼魂怎么可能还能回到地府,只是他不说实话,她也假装不知道。
她眉心一点光亮一闪即逝。
稍稍恍惚片刻,低头,她望着手里的毛氅和花种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