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静娴叹口气,道:“你们是知青,遇到不公的事情是应该反抗,抱团也是对的,可得知道怎么反抗是对的,一味躲避不是办法,得让村里人看到你们的态度,要不以后有得苦头给你们吃。”
苗倩只顾着哭,常丽娟圈住人一个劲儿的安慰着她,其他的知青瞪着季静娴娘俩,好像他们今天的处境是季静娴带来的一般。
季静娴失望至极,走之前撂下一句话,“一退再退只会让你们无路可退,你们好好想想吧。”
季静娴拉着何玉梅出了知青点往新村院里灯光最亮的那户人家去。
还没到地方就听里面一个男人扯着嗓子喊:“咱们就是村里人,什么厂长不厂长的,和咱们没关系,我就知道,我家里人挨了打,我妹子受了委屈,就不行,他夏永信就得赔,他就得进去,要不咱们没完。
你们也别在我面前摆官架子,我不吃那套,他们在你面前矮你一头,那是他们软骨头,我庄老大和他们可不一样。”
娘俩一进院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院子中插着个腰,头昂的高高的,对着何兴生说的唾沫横飞,另一只手比比划划,好几次差点划拉到何兴生的脸上去。
“庄老大,你胡咧咧什么,何厂长是什么人,还能帮着那小偷不成,肯定会给你个公道。
何厂长,您别介意,都是大老粗,说话也不过个脑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您多包涵,可庄家也真是惨,您看这一家好几口子,都被夏永信给打了,庄静静还是姑娘家,以后可怎么出门子,这事要是没有个交代,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就是,夏永信这人不行,大家伙以为他真的改过了,可瞧瞧这才多长时间,老毛病就又犯了,之前他就见天的在知青点晃悠,看着那女知青的眼睛都冒光,这人不行啊。
当了工人后,不去晃悠了,有了媒婆上门,大家伙都以为这小子要娶媳妇了,能安稳下来了,没想到,是把心思打在了村里的姑娘身上,这样的人可不能再当工人了,他就是工人中的坏分子,坚决得把他从队伍中剔除出去。”
村长和支书一唱一和,把夏永信贬的一文不值,塑造成一个人品败坏到极致的人。
两人边上还有几个人,不断地说着夏永信及夏家人的坏话。
“我一直就说夏家人不行,还有人帮他们家人说话,都是被他们那张脸给骗了。
夏永信他那个娘,一直妖妖娆娆的,都多大岁数了,那面皮子还那么白,以前在家什么活都不干累死了男人,现在又把大儿子一家当奴才使,要我说就得好好查查她,她那一身可不像是咱们劳苦大众的做派,说不得就是个什么资本家的大小姐。
她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不正派的娘能养出什么好儿子,夏永信出息成今个这样都是她娘带累的。”
夏家人长的好,那是村里有名的,夏奶奶虽是奶奶辈的,可全村大姑娘小媳妇还真挑不出一个五官能比得上她的,就是城里来的知青都不行,这么出挑的人物在村里怎么会没有些风言风语。
尤其是和夏奶奶同辈的那些奶奶、大娘们,哪个家里男人没有偷看过夏奶奶呢,有那胆大的还打过夏奶奶主意,都被能干的夏永军给打了出去,夏奶奶少出门也是厌恶那些投来各式的目光。
如今夏家因着夏永信被踩到烂泥里,看不惯夏家的人终于找到了可攻击的地方,自然要说个尽兴。
这院子现在不像是什么抓贼现场,反倒是像□□夏家人的□□大会,平日子里看着面目和善的村民,还晃动的火光中,显得那么可怖。
木老爷子没耐烦再听下去,这些个人说的越来越过分,再说下去,说不得就会出现某人看到谁谁谁和夏家的女人钻了苞米地。
木老爷子是个护犊子的,夏景春是他唯二的徒弟之一,夏家平日子里对他也极其尊敬,新村这些人明白着欺负人,何兴生处理起来多有顾忌,想结束这场闹剧需要时间运作,可他却没什么可顾忌的。
“都闭嘴,和这事无关的都给我出去!”
木老爷子在市三煤矿附近一直是特殊的存在,就是煤矿里的矿长书记对木老爷子都客客气气的,新村这边尤其是老一辈的没有不知道老爷子当年丰功伟绩的,村长和村书记一看木老爷子发话了,也不敢再胡说八道,并开始往外撵无关的人。
那几家想要趁火打劫的也不敢闹腾,有那没见过木老爷子厉害的小年轻,只以为家里老人说的有关木老爷子的那些事迹是故事,想要上前争辩几句,被家里人捂着嘴扯了出去。
“你想死别拉着我们,当初木老头在这山里杀人的时候,你爹都不知道在哪呢,嘚瑟大劲了,拖累了家里人,你就给我滚。”
刚才还在大小声的老太太拉着孙子就往家里走,这便宜不占也不能惹到木老头,也是他们被庄家人带歪了,忘了夏家那个丫头是木老头的徒弟,那个煞星,就是老了也惹不得,当年她可是见识过木老头杀人的,那狠模样,就是死都忘不了。
边上看热闹的,瞧着木老爷子出声了,热闹也不看,也都结伴往家走,也都明白了,夏家这回出不了大事,洗煤厂的厂长给出头,木老爷子也是夏家的靠山,这热闹算是压下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庄家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当事人和说的上话的了。
“庄老大,你到底想要什么画出个道来,这死冷寒天的,没人陪着你们在这僵着。”
木老爷子不耐烦和他们扯皮。
“我要让夏永信进去,他就是个流氓,他得吃木仓子,赔我妹子名声,赔偿我家损失。”
庄老大扯着嗓子喊,生怕几个人做了他家的主,他吃了亏,城里姑爷没当上,夏家要不吐出点什么来赔他,他可不算完。
木老爷子两步过去,一巴掌呼到庄老大头上,身材高大的庄老大眼前一花,只觉着脑袋嗡一声,就栽倒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有站起来,还是庄静静抖着手脚把庄老大扶了起来。
“脑子醒没醒,能说人话了不,会说了不,要不要老头子再帮你清醒清醒。”
木老爷子云淡风轻说着话,在场的几个人都觉着一股子冷风从面前刮过,尤其是庄家人。
庄老大缓过几分神,听懂了木老爷子的话,赶紧点头,“能说,会说,木爷爷,别的不要赔偿了,真的不要了。
可我们家人的伤药钱他得出吧,今天这事本就和他没关系,现在我什么都没捞着,家里还伤了好几个,不能什么个说法都没有啊,木爷爷,夏永信他是瞎出头。”
在场的人都知道庄老大今天是算计那女知青,在他们心里觉着都是一个村里的,夏永信就算知道了庄老大的打算,顶多事坏了庄老大的好事,把那女知青带走也就是了,没必要和庄家撕破脸,为了不知将来落到哪家的外人,和一个村的老户闹僵犯不上。
村里处理事情没那么绝对,非黑即白,好些就是讲个面子情,夏永信就是想收拾庄老大以后有的是机会,明面上犯不上。
别说什么正义不正义的,只要庄老大没得手,就是公安也不能拿庄老大怎么样。
夏永信为了苗倩不但打了庄老大,还打了庄家的女人,在村里人来看,就是夏永信做的过了,而且那女知青在知道夏永信会有个什么下场的情况下一直都没出头,都觉着夏永信傻,什么都没捞着,搭进去一辈子。
庄老大管夏永信要钱,木老爷子是想要压下来的,给了钱那就落实了夏永信偷儿和流氓的名声,一个男人背这么个名,以后可就废了。
木老爷子刚要开口,被夏永信虚弱的声音止住了。
“木爷,这钱,我拿,我花钱买教训,是我眼瞎,我得掏。”
木老爷子退了一步,这小子要是能看清,以后还有能成事的机会,这钱出的好,花钱买教训,他不能拦着。
夏永信靠着墙根,头脸上的血冻的一块一块的,身上的衣服又是土又是血,撕扯的棉花都露了出来,一身的狼狈,可神情却和最初知道苗倩不出面的时候好多了,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透彻。
“娘,你回家去取钱,今晚就把钱给庄老大。”
夏奶奶一直靠着夏永信,若在平时别说拿钱,就是夏永信问在她那存的工资有多少,夏奶奶都得骂他一顿,今个却听话的很,还让夏大嫂扶她起来,和她一道回家去拿钱,以前可都是避着夏大嫂的。
“木老爷子,你看咱们也是想帮永军、永信平了这事,都没有歪心思,就是想帮忙。”
村长赶紧往回找补,生怕木老爷子了像是拍庄老大似的给他来一下子,刚才他们那话说的那么明显了,这两句话说出来,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