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不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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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诸伏高明把蜂蜜柠檬水喝完,北川清接过杯子,说道:“高明哥,您先去趟洗手间吧,然后我扶您去楼上休息。”
“去......”
诸伏高明宛若吊线木偶似的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双手撑着茶几,慢慢站了起来。
“您慢点,把着我的胳膊吧。”北川清把玻璃杯和酒瓶都挪远了些,在旁边张开双手,小心地护着。
“不用......我自己可以。”
诸伏高明没碰他,低头穿上拖鞋,往前走了两步,走得晃晃悠悠的,随即身子一歪,直接侧身靠在了墙上。
“哎哟,哥,不行,我还是得扶着您。”北川清有点害怕,他也不管诸伏高明同不同意了,直接在旁边搀扶住他。
“大惊小怪......”诸伏高明敛着眉心,胳膊肘往外顶了顶,“都说了不用......”
这一动作好像是在挣脱他的手,但挣脱了半天发现没有用,就索性不挣脱了。
北川清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把诸伏高明送进了洗手间,随后他看向他的浴衣,视线往下移去,半开玩笑地问了句:
“我帮您扶着点吧?”
“滚!”
诸伏高明直接吼了出来,似是觉得这样说太粗俗了,他又伸出一根手指,“唰”的一下指向了门口。
“请你......出去!”
“噗哈哈哈!”北川清这次直接笑出了声,边往门口倒退边说,“遵命遵命,我出去还不行吗?”并为他关好了门。
听着里面的动静,北川清昂着头靠在墙上,一手掩口,不住地发笑出声。
这老狐狸真有点东西啊,别看身体醉到无法控制了,脑子却清醒得很,想忽悠还忽悠不了呢。
洗手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继而是打开水龙头洗手的声音。
虽然二者的间隔比较长,诸伏高明好像是摸了半天才打开水龙头,但动作应该还是比较有条理的。
等门被“吱嘎”一声推开,北川清走上前,继续扶着诸伏高明,带着他朝楼梯走去。
看着这位警官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在地上的步伐,北川清又瞧了瞧旋转上升的楼梯,脸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这种类型的楼梯,在老年人的家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总体来说不算陡,平常上下楼倒是没事,可现在——
就算他在旁边搀扶着,他都不敢百分之百保证诸伏高明能平安无事地上去,要是强行往上爬,很可能腿一软直接仰下去。
万一他没及时抓住,没准就变成了一起刑事案件,死状类似柯南里“爱犬约翰杀人事件”中头部撞墙的前原刚。
若是如此,别说以死谢罪,他堕入无间地狱都难以赎清自己的罪孽。
所以——
他想到了一个绝对稳妥的办法。
并且,非常简便。
他也极其渴望能把想象中的画面付诸实践,而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北川清的舌尖轻舔了一下嘴唇,侧头看了眼微阖着长睫的诸伏高明,来了句:“高明哥,失礼了。”
然后他就把诸伏高明的一条胳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右手托着他的背,微一俯身,左手勾他腿弯直接把他横着抱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他把诸伏高明抱起来的瞬间,他感觉怀中的身体忽然僵了一下。
还没等他细想这是否违背了醉酒后的身体机能,随即就听到一口气流从诸伏高明的嘴里爆破而出:“不……不行!放我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北川清再也控制不住了,嘴角肆意地朝两侧咧开,仰天大笑。
任凭诸伏高明怎么喊,怎么挣扎,怎么推他,他都宛如一座巍然不动的山,就是牢牢抱着不撒手。
扬着脖子大笑了好一会儿,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才慢慢收敛了笑意,低眸一看,诸伏高明的脸颊涨得通红,早已分辨不出到底是因醉酒还是羞恼。
“北川清!放开!”
诸伏高明用那双狭长的凤眼瞪着他,喊他的语气也带上了严肃的劲儿。
瞧着诸伏警官这副样子,北川清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嘴角再次扬了起来,悠悠打趣道:“哦呀?开始连名带姓地喊我了。”
“让我下去!这是命令!”
“高明哥,请放弃抵抗吧,”北川清话音里勾着笑意,“不然我就只能再失礼一次,用我的嘴把您的嘴堵上了。”
“我再说一遍,北——!”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响彻别墅,空气一下子就宁静了。
北川清的脸被一巴掌扇偏了过去,一缕发丝垂落下来,他出现了短暂的呆愣,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
过了几秒神志才渐渐归位,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把脸转了回来,看向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的眼白里沁着几根轻微的红血丝,放大的瞳孔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水雾。
他的呼吸略显急促,与他对视着,缓缓收回了手。
气氛变得死寂。
蓦地,北川清的嘴边又染上了笑意,啧啧赞叹道:“够劲儿,不愧是您,手劲儿挺大啊。”
他并没有放下诸伏高明,仍然横抱着他,话音未落就步伐平稳地迈上了楼梯,大步朝二楼走去。
上到二楼,北川清用肩膀顶开卧室的门,然后微一抬肘,摁下灯的开关,暖黄色的柔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走到床边,他把诸伏高明轻放在床上,为他脱掉拖鞋,拉过被子帮他盖好。
见诸伏高明翻身平躺着,北川清一面叮嘱,一面使他保持一个侧卧的安全睡姿。
“高明哥,您喝了太多酒,千万不能仰躺着睡,一定要侧着睡。”
说完他又帮他掖了掖被角,接着温柔地说道:“好了,祝您晚安,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之后就关灯离开了房间。
......
客厅里,北川清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摸着被扇了耳光的脸。
几分钟之前,看到诸伏高明那副“若玉山之将崩”的醉态,氤氲着醉意的凤眸,白里泛红的脸颊,一张一翕的薄唇......
他的某些想法,实在遏制不住。
那位警官在他怀里挣扎时,他就已经在失控的边缘,而等他说完“不然我就只能再失礼一次,用我的嘴把您的嘴堵上了”之后,对方还在说。
看着那张说个不停的嘴唇,顷刻间,所有欲望冲入头顶,彻底爆发。
所以他就......
被打也是活该。
他确实太过分了。
他们现在还什么关系都不是呢,就算在某些事情上暗示了对彼此有好感,也不该这样乱来。
那一巴掌打得很好,一下子就把他给打清醒了,也幸好没亲上,差了大约几公分的距离,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也说不好。
想当初,他和诸伏高明在办公室格斗的时候,他也马上就要亲上,但那时他克制住了,考虑了很多。
而今晚,或许是诸伏高明白天的那句“可能吧”给了他勇气,亦或是喝了不少酒,酒后乱了性,所以没克制住。
想到这里,北川清偏过头,看向手中的酒杯,眼睛眯了眯。
“酒后乱.性......”
他沉吟着,而后摇了摇头,把酒杯凑到嘴边,又喝了一口。
哪里有什么酒后乱.性,虽说酒精对大脑中枢神经的刺激会使本来正常的性情变得紊乱,但本质上,还是他自身的原因。
与诸伏高明相处的那个“度”,他没把握好;目前为止该保持的“距离”,他越界了。
酒,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可以给他提供一个很好的借口,但他内心知道的很清楚——今后,绝对不能再像刚才那样了。
把杯中的酒喝完,北川清开始收拾起茶几,可看到对面摆放的几只酒杯,他心中蓦然升起一丝违和之感。
——诸伏高明怎么会醉倒呢?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按理来讲,凭着诸伏警官的性格,怎么会毫无防备的醉倒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面前?就不怕被做些不好的事吗?
所以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装醉,要么是信任。
可装醉......
北川清的脑子里隐约闪过了什么,但有酒精在作祟,他的思维也稍稍迟缓了,没能及时抓住那至关重要的一点。
他没再想这件事,而是凝神思索,细细回忆诸伏高明的一言一行,他觉得这位警官从始至终似乎都没有哪一丝神情像是装出来的。
虽然诸伏警官爆表的演技人尽皆知,死亡之馆里演醉汉时连脏话都骂的出来,装醉,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为何要装?
难道也想借着醉酒来拉近距离?
思来想去,北川清还是觉得装醉的概率要低一些,他更倾向于信任。
而信任......
他还真是辜负了人家的期望。
“唉......”北川清叹了口气,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了,不管怎样,他还是把人家照顾好吧。
把客厅收拾利索,他关掉电视,去洗手间洗漱,最后回到自己的卧室上床睡觉。
可他的身体刚一挨上床就立即坐了起来,他喝酒没事,不代表诸伏高明也没事,普通人喝了那么多,半夜很可能会难受。
于是乎,他掀开被子下床,抱着枕头和被褥上了二楼,悄悄推开诸伏高明卧室的门,在床的旁边打了个地铺。
随后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了一堆东西,有放在床边的垃圾桶、塑料袋,还有依次摆在床头柜的纸巾、矿泉水、解酒含片。
确认没落下什么,这才睡去。
可能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的眼皮沉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着从旁边传来的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诸伏高明缓缓睁开了双目,看了眼相隔不远的黑影轮廓。
这臭小子...
还挺会照顾人的...
他在心里说道,旋即悄悄翻身,放松地平躺着,再次把眼睛合上。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啊...
——老狐狸,您要不要我?
——老狐狸没正面回答,狼崽子又说,不论您要不要我,我的身体和心都属于您,并且,只属于您。
——再短又能短几年?与自然界相比,它们的寿命,不都是转瞬即逝的吗?
——嗯哼,白丝与红颜,相去咫尺间。活在当下就对了。
——我背您过去。
——一个人光脚总比两个人光脚要好,而且我担心有石头或玻璃碴子扎到您的脚,我就无所谓了,脸皮都那么厚,更何况是脚。
——您要是不上来,我就抱您了。
——您要训斥我也请等回家再训斥,到时候我跪下来听您骂都行。高明哥,上来吧。
——戏言戏言,我怎么能让您再继续喝下去?会喝坏了身子的。
北川清独特的声线划过耳畔,令诸伏高明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翘。
可一想到几十分钟之前他差点被强.吻的那一幕,他嘴边的笑意就收敛了,眉心跳了跳。
他以为北川清说的那句话只是玩笑,因而当那小子的嘴毫不犹豫地凑过来时,他心头一紧,出于自卫的本能,手就条件反射地挥了过去。
打人不打脸,对于此事,他确实感到抱歉,但北川清实在是太放肆了。
哪有这样的人!
接.吻这种事,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而且还是在他被横着抱起来的情况下!?
——高明哥,请放弃抵抗吧。不然我就只能再失礼一次,用我的嘴把您的嘴堵上了。
方才的场景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往诸伏高明的脑子里钻,他把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摁了摁紧蹙的眉心。
分明用的是最尊敬的语气,却对他做着最大不敬的事情。
“这臭小子...”
他轻喃出声。
“真气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