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
翌日上午。
听到防盗门被轻声关上的声音,北川清缓缓睁开了双眼。
江崎雪鹤几天前就发来消息,说贵昭先生今天下午有委托,所以诸伏高明刚才出门准是去了楼上2601室的侦探事务所。
感受着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脸颊上的温暖,北川清伸手捂了一把脸,翻了个身,眼睛透过指缝出神地看着浅色的被子,细细回忆着。
昨晚的事,真挺有趣的。
因为当时的气氛并不暧昧,所以他说“请您嘴对嘴,喂我”,纯粹就是个玩笑,他想看看诸伏高明有何反应。
诸伏高明也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没生气,也没羞恼,就先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但那个笑容,却有种莫可名状的感觉。
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就好像是在用一种或惋惜,或怅然,或逗趣,或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一个傻子。
然后笑意盈盈地抬起了一只手,在他的左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感叹道:“阁下之脸皮,世所罕见。”
那种姿态,那副神情,都好像是在对待一个年仅两三岁的孩童。
这些和他料想的差不多,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只见诸伏高明把水杯重新放回了床头柜,然后给出了一个“良策”。
“这样如何?我们再玩一轮飞花令。”
“若是阿清赢了,我便按你说的方法喂你;若是阿清输了,自己喝完。”
这样的发展方式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很意外,但随即想到万一自己赢了呢?于是就答应了。
结果十几个回合下来,他毫无悬念地输了。
他愿赌服输,伸手去拿蜂蜜水,可谁成想诸伏高明竟然按住了水杯,好像是特意给他机会一样,郑重其事地说:
“三局两胜也行。”
他当时都愣了,差点直接从伪装的醉态中清醒过来。
那一刻的他,对现状是懵的,搞不清楚这位警官是怎么想的,却又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但既然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高兴都来不及,更没有理由拒绝,所以就继续玩,结果不出意外,又输了一轮。
随后就听诸伏高明一本正经地说:“还是九局五胜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玩了一轮又一轮,他也渐渐弄明白了一件事——这老狐狸不为别的,只是想和他玩飞花令。
他之前特意让藤泽弘树说出“明日没有任何安排”,就是不想让诸伏高明担心他的工作,谁知恰好被利用了。
反正知道他明天没工作,所以就坐在他的床边,“引诱”他一轮接一轮地玩。
可能是拧着身子不舒服,人家后来还盘着腿坐在了他的床上,与他面对面对诗,玩到了凌晨三点仍觉意犹未尽。
现在想想,那句“阁下之脸皮,世所罕见”,同样可以赠送给诸伏高明。
他们两个彼此彼此,都是各取所需,谁都不用五十步笑百步。
“哼......”北川清弯起嘴角,忍不住轻声笑了笑,低喃道,“飞花令就那么好玩吗?”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心想着待会儿去事务所,说什么都得好好调侃调侃诸伏高明。
洗漱之后,北川清换了身休闲装,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输入密码解锁屏幕。
他的大拇指往下滑动了一下消息通知栏,上面弹出来的一条条推送全都关于昨晚的慈善晚宴。
哪个明星穿了什么礼服,哪个企业家获得了什么荣誉,都有谁上台领奖......
其中还有不少他的报导,吸引人眼球的新闻标题随处可见,他随便点进去一个,大致浏览了一遍。
【千万别让北川清去慈善晚宴,现场“扇子舞”秒杀一众流量明星,乐坏池间老爷子...】
他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又看了看自己玩扇子的高清视频,眸色压了下来。
很好。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身上的那套晚礼服出自慈善会名下的服装品牌之手,但名气较低,在宣传方面差点力度。
所以他昨晚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玩扇子,当然不光是为了让诸伏高明误以为他真的喝醉了,还刚好能借此机会再宣传一波服装品牌。
这可是免费的广告。
......
上午十一点,北川清走暗门来到事务所,进入客厅,和坐在老板椅上的诸伏高明对上了视线。
看到他来了,诸伏高明只是抬了一下眼皮,语气浅淡地问了句:“阿清醒了,身体可有不适之感?”
没等他回答他就已经垂下了眼,继续忙自己的,一边翻阅相关的资料,一边往本上记录着什么。
瞧着专注工作的诸伏高明,北川清的眼底噙着一抹揶揄之色,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呢。
他暗中调整了一下状态,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瞳孔也暗淡了下来,双目略略失神。
走到沙发旁边,他缓缓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低声道:“没什么不适的。”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极其沉定,除了略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如此异样的状态果然引起了诸伏高明的注意,他停笔,再次朝他看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嗯?”北川清似是在愣神,扭头看了眼诸伏高明,又立即避开了视线,“不,没什么。”
“你现在可不像没事的样子。”诸伏高明说道。
他把钢笔的笔帽盖好,合上记录本,从老板椅起身走到沙发的对面坐下,观察着他的精神状态。
“有什么事,不妨与我说说。”
北川清垂眼看着杯中的水,吐出一口沉甸甸的气息。
“我一睁眼睛就看到了不少消息,昨晚在宴会上我居然玩了扇子,还上了热搜。”
“确有此事。”
诸伏高明不可否认。
他顿了顿,温和地安慰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即便是在醉酒时发生的,但未必是坏事,反而宣传了慈善会不是吗?”
“是,其实这没什么,我并不是在为此事纠结,”北川清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是有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感,因为醉后发生过什么,我浑然不知。”
说到这里,他缓缓抬起眼睫,看向诸伏高明。
“高明哥,您说我酒品不错,我觉得您不能骗我,所以昨晚......没再发生什么事吧?”
被这样询问,任凭诸伏高明多想遗忘,宴会结束后在商务车后座上发生的一切还是被强制唤醒,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脑中。
北川清抚摸他的胡须,说了句“来而不往非礼也”,然后便带着他的手,让他抚过了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仅仅是想到,他的心跳就在不经意间加快了些,但他的脸上没表现出一丝异样。
他眉心轻轻敛了敛,比较严谨地回答:“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北川清重复了一遍,而后摸着下巴思索着,小声嘀咕,“我昨晚应该是做梦吧......”
听到“梦”这个字,诸伏高明的手指微微向内蜷了一下,但他的语气依旧轻松,问道:“做什么梦了?我帮你解解。”
“呃,这个......”
北川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杯沿,几次张了张嘴唇,又闭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梦着您了。”
诸伏高明眼尾微眯,继续问:“具体是梦见什么了?”
“您和我玩飞花令。”
“啊,这应该不是梦,”诸伏高明放松了下来,浅浅一笑,“我们确实玩了很长时间的飞花令。”
北川清的身体却猛地一僵,眼中顷刻间充满了诧异和骇然,不可置信地望着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略感疑惑:
“阿清何故这副表情?”
北川清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嘴唇,再三确认,“回家后,我们玩了飞花令?”
“是。”诸伏高明点头。
“是在我的卧室玩的吗?”
“是。”
“玩到了凌晨三点?天都亮了?”
“是。”
“不不......”北川清好像不太能接受这个回答,又好像是被这个消息冲击得有些发蒙。
他捂着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特意和诸伏高明保持起距离。
“您......您让我捋一捋。”
北川清“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让诸伏高明愈发疑惑,他的眼角眯起,看着站在沙发后面来回踱步的北川清。
为何是这种反应?
半晌过去,北川清的脚步顿住,他再次把目光移向诸伏高明,“我真的很意外,高明哥,您......”
他说着,手指不由自主地摸向了嘴唇,嘴边还扬起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诸伏高明的脸上浮出诧异之色,第二次发问:“你梦到什么了?”
“不,这......”
北川清喉头滚动了一下,“就,呃,其实我,不,就......”
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诸伏高明故意咳嗽两声,说道:“我提前声明,我们昨晚只玩了飞花令,没做其他的事情。”
“只玩了飞花令?”北川清捂着嘴反问。
诸伏高明的语气确定及肯定:“有且只有飞花令。”
北川清与诸伏高明对视着,过了几秒钟,他的手从嘴上慢慢拿了下来,“那就没什么事了,梦而已。”
“我很好奇你梦到了什么,”诸伏高明双手抱肘,盯着北川清,“既然是梦的话,但说无妨吧。”
“我做的梦,也确实是玩飞花令没错,但规则是——”北川清犹豫了好半天,才道,“谁赢了,谁就摸谁一下。”
诸伏高明怔住了。
北川清又喝了口水,抬眼注视着诸伏高明,轻声补充:“您每次都赢。”
闻言,诸伏高明眉头皱了皱,试探地问:“我摸了你何处?”
又犹豫了一小会儿,北川清缓缓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嘴唇。
诸伏高明呼吸窒了半拍,就在他以为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北川清的手指继续往下移动。
微微偏头,北川清指向了自己的喉结,然后手指向下滑动,指向了胸肌,腹肌,再往下。
看到那个位置,诸伏高明的瞳孔骤然狠狠一缩,“绝无可能!”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诸伏高明下一秒就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让自己的声线充满条理。
“首先,我不会趁人之危去做那种事,此非君子所为;其次......”
听着滔滔不绝且有理有据的分析,北川清做出用心倾听的样子,眼睛则是注视着诸伏高明泛起一丝红晕的脸颊。
哦呀。
老狐狸脸红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1)七夕节快乐!第四更~(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