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欢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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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宠物诊所。
奶牛猫已经做完了手术,手术很顺利,但它的两条后腿完全被碾碎,只有截肢才能保住生命。
“真的太可怜了......”望月香织在手术室外面看着还没从麻药中醒过来的小家伙,忍不住地抹眼泪。
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在诊所也工作了好几年了,见过各种各样重伤的小动物,可心软得很,每次都控制不住地哭出来。
“至少它还活着。”
北川清声线低沉。
在说这句话时,他的瞳孔有一瞬间变得黯淡,但他下一秒就调整了状态,对望月香织说:“把诊所的财务收支明细表拿来。”
“嗯嗯,好的,您稍等哦。”望月香织连忙拭去眼泪,小跑到前台,从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
北川清接过,翻开文件浏览,当他看到某一页时,稍微一顿,对着望月香织指向上面的记录。
“为什么不记在慈善会的账上?”
“我看看嗷,”望月香织睁着冰蓝色的美目看了看,回答道,“是菅原医生让的,他说他也想做些慈善,所以就记他的账上了。”
说完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紧张地捂住了唇瓣,“糟糕了,菅原医生说不让我告诉您的。”
北川清沉默了一会儿,又往后翻了翻收支明细,说道:“没事,就当我不知道吧。”
......
从宠物诊所回到车内,北川清一眼就瞥见了储物柜里多出的东西,他愣了两秒钟,伸手将软膏拿了出来。
看到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北川清侧头看向诸伏高明,竟一时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他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谢谢,劳您费心了。”
“用的本来也是北川君卡里的钱。”诸伏高明的神色平静而淡然,“医生说,涂些药膏会好的快一些。”
“好,我回去就用。”
北川清认真地点头,将药膏收好,重新发动汽车。
夜空低垂,此时已经九点多了,路上的行人渐渐减少。
看着伫立在街道两旁的一排排路灯,北川清不免想起了形单影只地站在路灯下的诸伏高明。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诸伏警官,您在钢铁工厂附近走了很久吧?”
“何出此言?”诸伏高明反问。
“我知道那里不好打车,尤其是晚上。”北川清的手指轻点了几下方向盘。
“我还没买车的时候在那里等过一下午,连一辆私家车都没有,后来顺着公路走了两个小时才终于打到车。”
他并不知道这位警官今天会去那个偏僻的地方调查,要是早知道,说什么都会提前去接的。
听北川清这么说了,诸伏高明便没否认,说道:“确实走了一段路,之后看到北川君发来的短信,才会麻烦你过来。”
要是我没发呢?
您还打算再等多久?
像我当时一样,沿着公路走两个小时?还是直接徒步走回家?
北川清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怕问问题时,语气一个不小心就变成了责问,好像是在怪诸伏高明不与他联系。
并且他还怕问过之后,诸伏高明无言以对,所以这种问题他没办法问出口。
可要是不把话说明白,这位警官以后再遇到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不会主动联系他,他肯定是什么事都想着自己解决。
北川清的思维在脑中飞速转动着,良久过后,他最终决定跟诸伏高明打直球。
于是,他扭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的人,问道:“您是因为......担心打扰我工作才没与我联系吗?”
闻言,诸伏高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浅浅地笑了笑,说道:“北川君一定非常繁忙。”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不想让北川君大老远地跑一趟,耗费时间和精力,就单单是为了做接我回家这种没有生产力的事情。”
听到诸伏高明的真实想法,北川清眼底泛着柔和,语气轻缓地说道:“诸伏警官,您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什么工作都无法与您相比。”
他又扭头看了他一眼,“我渴望与您待在一起,并且珍惜着与您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欢娱。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开,所以对您在此地停留的时光,倍加珍惜。”
说话间,雪铁龙已经驶进了小区,北川清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但他没解安全带,也没拔车钥匙,而是侧身看向诸伏高明。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我想请您给我直接打电话,我帮您解决。”
在车内这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似乎不再流动,只有一黑一蓝两双眼睛静静地对视着。
片刻后,北川清不知是想到什么,脸上擦过一丝罕见的慌乱,他最先移开了视线,补充道:
“当然,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您要是不愿意与我待在一起,我保证不会再打扰您。”
“我不介意。”
诸伏高明摇了摇头,他一直注视着北川清的脸,很正式地说道。
“相反,我很感激。我知道北川君的想法了,以后遇到麻烦,我会第一时间联系北川君的。”
“您尽管联系。”
一听这话,北川清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美妙,继续说:“不过,我相信下一次应该不会再像今晚这样赶巧。”
......
2501室。
洗漱过后,北川清拧开药膏的盖子,挤出一点,然后抬起下巴,对着镜子涂了起来。
乳白色的药膏一碰到皮肤,有种清凉的感觉。涂抹好药膏,他撕开一个医用敷贴贴在上面。
其实,他想留着这个印迹。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肢体触碰,虽然诸伏警官的方式比较暴力,但却能证明那一刻的他是真实存在的。
说实话,他很害怕,害怕有一天醒来却发现诸伏警官已经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想到这里,北川清下意识地垂下眼皮,瞥向自己左手手腕处的一道道伤疤,眉心微微敛起,用力握了握拳头。
......
周日下午。
诸伏高明昨天又接到了一份委托,现在刚调查完,从外面回到公寓。
坐电梯进入25层,他看到2501室的门口放着一束包装婉约的白色风信子和一个牛皮纸色的礼品袋。
他没轻易动这些东西,只是低头看了看,花束没有署名,而纸袋里装着一件衣服,看上去像是一件外套。
是送给北川君的么?
诸伏高明想着,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问一下北川清该如何处理比较好。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了手机,点进与北川清的聊天对话框,开始打字。
【北川君...】
打字到一半,诸伏高明的手指渐渐顿住,他想起昨天与北川清的对话。
“如果我与北川君联系,北川君是短信方便,还是电话方便?”
“电话。您直接打过来就行。”
“好。”
“还有就是......您也不一定非得是遇到麻烦事才打电话,比如家里的什么东西该怎么使用,或者事务所的高科技设备放在哪儿,您随时都可以,不会打扰我工作的。”
拨通了北川清的电话,诸伏高明将手机放在耳边,刚响了两声就被对面接起。
“哥。”
话筒里传来北川清的声音,他声线沉冷,可语气听起来却异常的温和。
诸伏高明知道北川清叫他哥是有外人在场,于是也用上了亲近自然的语气,说道:“清,家门口放着一束白色风信子和一件被礼品袋装着的外套,要拿进去吗?”
“啊,麻烦您拿进去吧,那是认识的人送的。”北川清说道。
“行,我知道了。”诸伏高明垂首看了眼自己拎在手里的菜,随口问了一句,“晚上回来吃饭吗?”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回去,七点准时到家,家里还有菜吗?需要我买点什么?”
“不用,我买完了,那今晚的主菜就普罗旺斯鱼汤?”诸伏高明问道。
“没问题,麻烦您了。”
与北川清简短地说了几句,诸伏高明便挂断了电话,用钥匙打开房门,将花束和礼品袋拿进了屋内。
......
与此同时,3丁目7番地的北川慈善会大楼,26层大会议室。
直到对面挂断了电话,北川清才将手机撂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随后他看向坐在长桌两侧的三十多名部门总经理,还有中止汇报策划案的高层员工,眉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他扬了扬下巴:
“没事了,继续。”
众人皆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暗中揣摩着电话那头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自家会长露出了那么温和的面孔。
会议又持续了两个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1)“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欢娱。”出自:宋·欧阳修《圣无忧·世路风波险》。
全诗如下:“世路风波险,十年一别须臾。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欢娱。”
“好酒能消光景,春风不染髭须。为公一醉花前倒,红袖莫来扶。”
译文:人世的道路风波险恶,十年一别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人生的聚与散就是这么的长,相见之时还是要及时娱乐。
好酒能消磨时间,忘却时间带给人的痛苦。胡子已白,春风再也不能将它染青了。
为了公子喝醉了就往花前倒下,身边的歌妓,且莫来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