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酒在坚实的地面上站定。
那娇柔的声音就在她不远处响起,伴随着幽香:“见过二位贵客。奴是二位的接引人。恕奴不敬,奉主人的命令,奴需取走贵客身上能打火的物什,蝙蝠岛不得有丝毫火光。”
“我没有这东西。”陆思酒说,“你可要搜身?”
女子轻声道:“恕奴不敬……”
“算了,你搜吧。”陆思酒说道,“花满楼身上也没有,他自己都看不见。”
女子告了声罪,细细给他们搜了身,确实没搜出火折子。
她恭敬的道:“贵客且随奴家来。”
“去哪?其他人呢?”陆思酒问,“他们去哪里了?带我们去找他们。”
“奴亦不知。”女子惶恐的说道,“奴只是来给二位贵客领路。”
“罢了,你带路吧。”花满楼安抚她道。
女子松了口气:“是。”
陆思酒听到她走在前面引路,而花满楼一步走到了她前面。
他那被内力压成线的声音突然在陆思酒耳中响起。
“如果感到不习惯,就闭上眼睛。”他柔声道,“告诉自己,不是你看不见,你是闭着眼……”
陆思酒心中酸涩,轻轻扯扯他的袖子表示明白。
这片黑暗里,换花满楼来保护她了。
少女摸索着抽出一条发带,把自己的眼睛遮住了。
花满楼说的对。
当眼睛闭着的时候,就不会看到外面的黑暗了。
她略有磕绊的往前走着,听力被放大到最大。
她听到几人的脚步声。
花满楼和呼吸和心跳。
引路女子的呼吸声。
还有更远处,似乎也有轻微的呼吸声……
是守卫?
但是如今她没法静心探听具体的数量,也许花满楼能做到的。
随着女子走了一会儿,陆思酒感觉到他们拐了几个弯,又有几次下行。
看来这地下不止一层,还分了很多很多层。
不知道小凤哥他们在不在这一层?
他们拐入走廊,侍女停了下来。
脚下的石地变得柔软,应该是铺了地毯。
“这是公子的房间。”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是小姐的。”
一双柔软的手捧着陆思酒的手往前移动了些许距离,陆思酒摸到一个圆圆的门把手。
女子又说道:“门口有铃铛,只要拉响就会有人来引路。这儿自有寻乐子的地方,贵客若要什么,只管拉铃吩咐便是。”
陆思酒对着这地方又摸了摸,墙壁、门,都是石头。
“拍卖什么时候开始?”她问。
“回贵客,便是明日此时。”女子说道,“介时会有人来告知贵客。”
“我知晓了,谢谢你。”陆思酒说。
女子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迎来一句感谢。
她愣了几秒,才有些磕绊的说道:“奴应该的。贵客之后若要寻奴,只管来东区第四间房。”
这句话有些不明不白,但是陆思酒记下了。
“好,东区第四。那我就先进去了。”她摸索着推开门,“花满楼,之后见。”
“回见。”花满楼也推开了门。
石门重重关上。
陆思酒在这间小房间里静立。
有轻微的气流声。
房间只有自己,没问题。有气流声就说明有通气孔,通气孔是能透光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把房间摸索了一遍。
这儿不大,床铺桌椅倒是齐全。
陆思酒不打算在这休息,摸通了房间的构造,她就出了门。
顺着石壁,她往花满楼房间的反方向走去。
如果隔壁有人的话,会是谁呢?
她贴着墙壁摸了过去,却发现那边根本没有门。
只有光滑一片的石壁。
总不能这里只有他们两间房吧?
视力受限,陆思酒决定不再往下走,反向去了花满楼的房间。
石门太厚,敲门无济于事。她直接推开了门:“花满楼?”
“小酒。”花满楼的声音立刻响起,“怎么了?”
既然有通风口,那么隔墙的就不一定只有眼,或许还有耳。
她没有说的太清楚,反而避重就轻的道:“刚刚那人说还有可以玩的地方,在这闲着也没意思,花满楼和我一起吧。”
“好。”花满楼果然答应了。
来到这里,他们自然要多多探查。
陆思酒拉响了铃铛。
一阵脚步声传来,离得并不近。
停在他们面前后,脚步声的主人开口,是个男人:“贵客有何吩咐?”
“在这地方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刚刚那个姑娘说,你们这有找乐子的地方?”陆思酒问。
“自然,不知贵客想要什么?”小厮说道,“听曲听戏,喝酒赌钱,具是有的。”
“我听人说你们这有个什么东区,好像挺不错。”陆思酒又问,“那是干什么的?”
“这……”小厮支支吾吾的说道,“那地儿只怕不适合贵客您去。倒是这位公子可以去得。”
“为什么我不能去?莫非是瞧不起人?”陆思酒装出大怒的样子。
“贵客,您这样的小姐,都是去西区的。”小厮告罪道,“东区不是小姐去的地方。”
“哈,我知道了,东区有漂亮姑娘,是不是?”陆思酒故意装成挑事的人,“那姑奶奶我还非去不可了!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藏着掖着的美人有多厉害。”
“算了,小酒,既然这么说,你还是不要去了。”花满楼无奈道,“你要见识什么,不若我替你去?”
陆思酒心想,东区只怕是青楼一样的地方了。花满楼听力灵敏,定然听到了东边第四这句话。
那他去帮她一探,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那西区那边估计就是小姑娘们看戏喝茶一类的地方,也许能遇到金灵芝。
“行吧。”拿定主意,陆思酒勉勉强强的对小厮说,“那你带我去西区。”
于是小厮带他们离开了这里,又在黑暗里绕绕弯弯。
陆思酒已经分不清走过的路了,却能感受到自己在一路向下。下了约摸一层,小厮又找了个人来给花满楼带路,两边人分开行进。
陆思酒明显感觉到这层的守卫变多了,呼吸声很密集。
“现下大多间都空着,贵客要进哪间?”小厮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信息,“有梅兰竹菊松柏莲……”
陆思酒不耐烦听他说下去,又要装出很懂的样子,就随口选了个:“就兰吧。”
于是小厮把她带进了一间房子,然后体贴的离开了,还给关了门。
陆思酒站在这里茫然——怎么就走了?没人来告诉她这是干什么的吗?
她已经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了。
空气中飘着甜腻的兰花香。
一个略有凌乱的呼吸声从不远处靠近,还带着锁链细细的移动声。
“可是贵客?”
那是个糯糯的少年音,刻意放柔了,带着讨好和柔媚。
陆思酒脑子里“轰”的一声。
等等,东区是男人去的地方,西区才是女人来的……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你站住!”她脑子还混沌着,感受到对方已经站在了她跟前,就先出声喝住对方,“你……这是……”
“奴来服侍贵客。”少年乖巧的站定,陆思酒听到他跪到了地上。
她定了定神,思考能力终于的回归了。
“你们这地方,这西边,都是干这个的?”她艰难的说,“都是人?男人?”
“西区都是奴这样的。”少年惶恐的说,“贵客可是对奴不满意?贵客想玩什么,奴都可以的。”
“你你你你先别说那些!”陆思酒头痛的揉揉额角,“我不干什么,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奴知无不言。”少年温顺的说。
“你叫什么名字?”
“这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少年说,“奴如今住在兰房,贵客若愿意,叫奴一声阿兰吧。”
“行,阿兰。”陆思酒顿了顿,扔出了一堆问题,“你在这住了多久了?你平时就住在这件屋子里吗?经常有我这样的贵客来吗?都是女人?她们都对你……做些什么?”
“地下无岁月,奴早已不记得了。”阿兰的语气有些木然,“奴一直住在这里,来的贵客也数不清,有男有女,隔一段日子,就有许多。没有贵客的日子,奴就服侍侍卫大哥们。”
他伸手摸索着拉住了陆思酒的手,少年的手柔软嫩滑,陆思酒不适的动了动,没忍心把人甩开。
“这儿有很多种玩法,贵客若是愿意,就碰碰奴,若是嫌脏,那边墙上有玩具……”
“停!阿兰,你别这样。”陆思酒说不出哪里难受,反正就是难受,“这破岛……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奴不知道,奴不知道。”阿兰突然慌乱了起来,“您不试试吗?奴让您不满意了吗?您别不高兴……”
男孩拉着陆思酒的手就往他自己身上抚去,陆思酒只觉得她碰到了一片光滑——这孩子居然没穿衣服!
她浑身一抖,火急火燎的把手收了回来。
“你干嘛!”她略有慌乱的说。
“奴错了,奴该死。”少年慌乱的开始在地上磕头,“奴不该……”
陆思酒听着嘭嘭的声音心惊,赶紧蹲下来把人的头捧了起来。
两个人都僵住了。
“等等,这是什么?!”陆思酒的手停在少年光洁的脸上,“线……你的脸……”
“不要碰!!”少年突然尖叫着挣扎起来,“不要、不要碰奴的脸好不好?求您……”
陆思酒却没有听他的,少年无法摆脱剑客的手。她沉着心摸了过去,在本该有眼睛的位置,她只摸到了一片光滑,还有两道不规则的缝线。
他的眼睛,被缝上了。
陆思酒松开手,少年崩溃的哭倒在地上,只有哭声,大约没有眼泪。
毕竟他已经没有眼睛了。
陆思酒涩然的解下身上披风,盖到他身上。
“别哭了,这又不是你的错。”她说,“跟我讲讲,好不好?也许我能帮你呢?”
“奴不知道……奴已经不知道在这里过了多少年。”阿兰边哭边紧紧裹住了那件披风,“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服侍贵客,若是贵客不满意,就只能成为更低等的下人……您、您是个好人,您不应该在这里。”
“你说的对,比起那些人,我确实是个好人。”陆思酒心中燃烧着愤怒和悲哀,“所以,我才要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