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去看看?云絮睁大双眼看向萧凛,不一会儿轻颤的羽睫垂下,似是有些失落。“可父皇不许我出宫呢。”
父皇向来对她百依百顺,可唯有这件事,任她这些年求了千百次,都不肯松口。父皇定是有他的理由,他是一国之君,承担着许多,云絮对外面再是向往,也懂得不应再拿这件事给他平添烦恼了。
“若说是随我出行,你父皇定会应允。”他语气极淡,却莫名让人信服。
云絮眼睛里又燃起希望的小火苗,仔细想想,父亲与他同为国君,两人有所往来,既是对他评价颇高,定是了解他的为人和能力。一路上有萧凛的人相护,不必担心安全问题,父皇说不定真的会答应。
况且……云絮抬眸看向面前这身形高大的男人。虽只是初见,但看他威武霸气,安全感十足,在自己面前又无甚架子,很好相处嘛。
从这里到祈国会途径不少地方,应能看到许多书中提到的美景。离上元节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足够一路上游山玩水,到了祈国境内能玩的地方也有很多,时间也算充裕。
云絮越想越觉得可行。“陛下,你真的可以带上我吗?会耽误你的事吗?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一双眼睛因兴奋而潋滟动人,娇嫩的脸颊染着薄粉,甜软的声音也尽是希冀和讨好。
听得萧凛心头一荡,倒是能理解桑南帝为何这样宠爱小公主。这谁受得了?
“本也无甚要事,多个小姑娘不算麻烦。”
云絮闻言笑开,手不自觉拽上他的衣摆,朗声道:“那我要去问问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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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桑南帝看着女儿那带着兴奋的娇颜,心情复杂。本还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这事,谁能想她竟主动过来问能否和萧凛同行。
“萧凛是这样和你说的?”
云絮点点头,道:“陛下说带着我不会麻烦的。且他本身就是出来游玩的,多我一个也不算多呀~等看完上元节的天灯,我就回来。”
云絮还从没离开父兄这么长时间过,可这次机会实在难得,要错过了,不知何时才能再出宫去。
云泽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这傻妹妹,竟真的敢和萧凛走?到时候回不回来还由得了她?
“阿绵,你知不知道,他……”
还没说完,就被桑南帝打断:“阿绵在宫里拘了这么些年,如今长大了,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云絮听父皇这样说,知道他是答应了,一把将人搂住,在他脸上“啵”了一下,惹得人轻笑一声,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刚说你长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云絮嬉笑着抱住桑南帝的胳膊,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求上许久,没想到父皇竟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果然真如萧凛所说。
父女俩温存片刻,云絮正高兴,忽听头顶响起一声叹息,抬头见刚还带着笑的父皇此刻面露哀切,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有了些泪意。“阿绵啊,是父皇不好,委屈我们阿绵了。”
云絮呆住,以为父皇是说这些年不允她出宫一事,赶忙道:“父皇,你和阿兄向来对我纵容,阿绵幸福还来不及,何时委屈过?是我任性不懂事,总是想着出去玩,让父皇为难了。”
桑南帝闻言,悲意更甚,云絮有些慌张地看向云泽,对方却也红着眼睛移开了视线。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父兄在她心中一直是强大的保护者姿态,还从未见两人在她面前情绪失控过,这让云絮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父皇,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不是一定要去的,我在宫里陪着你们。”
桑南帝调整好情绪,安抚地摸了摸云絮的头:“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想到几月见不到阿绵,有些不舍罢了。阿绵已经及笄了,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要离开这么久,她自然也舍不得父皇和阿兄。她已经决定,这次好好玩一趟,等回来就不再出宫让父皇担心了。她也没想过要嫁人,以后就一直在宫里,陪着父皇。
这么想着,心中那小小的负罪感减轻了些,又陪父兄说了会儿话,便回叠云宫收拾行李去了。
“如今是还可以将人瞒着,可是父皇,待到阿绵想要回家,就会知道,她的家人已经将她弃了。”
桑南帝心里“咯噔”一声,看着儿子嘴角的苦笑,许久长叹一声。他起身走向殿门,日光在室外肆意铺洒,衬得殿内更加阴暗寂寥。
“便让她开心一天是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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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云宫里,夕禾看着已堆了满满一院的箱子,一时语塞。
“公主,不能再装了……”云絮虽不知萧凛此次前来是为何,侍女们却都是心知肚明。如今公主在萧凛这里身份特殊,本就应小心为好,这么多行李万一影响了行进速度,惹得帝王不快怎么办?
云絮一手拿着黄花梨双胜纹双陆棋盘,一手捧着青花缠枝八方葫芦瓶,眼睛眨巴眨巴颇为无辜地说:“可是这些我都需要啊~”
到临行前竟装了整整十车的物什。好在萧凛只是扫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宫女们这才松了口气。这次出行云絮只带了夕禾和暮川,这两人都是自小在她身边侍候的,即使明知此行是有去无回,也想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云絮站在马车前,抱着桑南帝的胳膊不撒手。这些天她一直沉浸在要出游的兴奋中,到要走了,却又恋起家来。
“上元节前后天气寒冷,阿绵等到开春再回也无妨。”
“阿绵不怕冷。”云絮从父皇的肩膀上抬起头来。“父皇,阿兄,你们可别忘了想我啊~”
看着还在黏黏糊糊的妹妹,云泽感觉情绪已然要失控,一手捏住她的脸颊,故作轻松道:“知道了,每天都会想阿绵的。再不走,当心父皇要反悔,不放人了。”
云絮挣开他的手,又看了两人一会儿,才乖乖上了车。
二十万祈军驻守桑南边境,并不随萧凛回程。如今襄国对祈国来说已构不成威胁,其余交给部下便好。他此次出征已有一年多,朝廷大小事宜由中书令孟渊暂代,若有重要的事也会送来急报待萧凛定夺。
每日要处理的琐事繁多,近来孟渊发来的奏章无一不明里暗里催他回朝。两千精兵,外加桑南帝选派随行的两百侍卫,若快马加鞭,回去倒也快。
可如今多了个娇娇柔柔的小公主,和她那十大车宝贝的物件,恐怕不能如孟渊所愿了。
萧凛目光落在正被侍女扶着上马车的少女身上,在一片银盔铁甲中粉嫩嫩一团,极为显眼。
“陛下。”萧凛正要上马,被云泽出言拦下。
“陛下,阿绵从小被宠着,难免娇纵。若有冲撞,还望陛下不要介怀。”
云泽年少时就见过萧凛,那时几国皇子比试骑射功夫,两人同为太子,萧凛只比他大四岁,却已身手了得,百步穿杨,好不威风。
这是他多年一直仰望着的人,若说这世上真有人配得上他的宝贝妹妹,萧凛他是绝对认的。
可谁会想到他竟以这样的方式拐走了她。敬意变成了恨意,天知道他这些天有多少次想要闯进萧凛的寝宫,直接了结了他。可他心里清楚,以萧凛的身手,自己根本无法近身。且若他真的这样做了,桑南国恐怕再无安宁。
终究是他无用,护不住妹妹,如今只能企盼他能对阿绵好些。
萧凛闻言轻笑一声。一朵再柔软不过的小棉花,如何冲撞得了他?“太子不必担心。”只淡淡地回了声,翻身上马。
萧凛一声令下,队伍启程,桑南国众官员在后恭送。桑南帝和太子红着眼眶目送队伍远去,知此一别遥无来期,一家人不知是否还有重聚之日。
都城早已清道,队伍很快转到官道上。云絮撩开车帘,入目是苍翠繁盛的树林,灼目的日光在抖动的枝叶间闪闪烁烁,清风送来空气中的草木香气,她深吸一口,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已经在宫外了呢。
虽然窗外都是一样的景色,云絮依然看得津津有味。只是今日启程要准备的事多,起得着实是早了些,不一会儿就泛起困来。
夕禾放下车帘,扶她躺下,不一会儿云絮就在微微颠簸的宽敞马车中睡了过去。这一睡,直到午后队伍休整时还未醒来。
萧凛抱臂靠在树干,看向那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马车。赶了大半天的路,本以为这小公主会闲不住,一停车就会下车凑过来,谁知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夕禾担心公主一直呆在车上会惹陛下不快,让暮川守着,自己下车对萧凛道:“陛下,公主还在睡着,可要叫起来?”
原来是睡着了,今日的确出发得早些。萧凛又扫了眼那马车,淡声说了句“不必”,便走到前面交代事情去了。
待云絮醒来,已是日暮时分。午间准备的吃食已经凉了,云絮只吃了几块糕点,伸了个懒腰,再撩开车帘一看,残留的一点睡意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退。
队伍已经行进到一片宽阔的草地,虽远比不上边境草原的渺远壮观,却也足够让云絮惊呆。殷红的夕阳将整片天空渲染,漫天赤朱丹彤的云霞似燃烧着熊熊火焰,给原本碧绿的草地也笼上了一层轻柔绚丽的薄纱。
“哇!”云絮不禁惊叹出声。
最首的萧凛回头,见小公主正探出脑袋,娇甜笑靥如玉嫩春桃,莹白透亮的肌肤染上余晖的淡淡金光,更加明媚动人。晚风拂起她鬓边的碎发,扫在那颗盛了蜜的小酒窝。霞色的发带在风中肆意飞舞,似在撩动着谁的心。
萧凛扬了扬嘴角,很快收回目光,策马的速度比方才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