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片刻，沈北意的目光挪到郑雅的额头上，“妈，你额头怎么了？”

刚才没注意，郑雅的额头有一大片红痕。

郑雅闻言抚了一下额头，然后笑道：“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你啊，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又在外面吃东西了？”

沈北意刚想否认，一个饱嗝就冲出了喉咙。

“以后每天晚上妈妈给你做饭，不要在外面吃了。我又不是没有时间，大不了我晚点去店里。你小月姐她们都说忙得过来，让我多照顾照顾你这个高中生。”

沈北意还想拒绝，就看到郑雅突然萎靡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饭不好吃，所以不想在家里吃。”

“妈妈懂，妈妈都懂。”

郑雅这个人其实很有一套，沈北意总是被她拿捏死死的。

“我知道了，我明天晚上回家吃。”

郑雅忽而高兴起来，又想到什么似的，“那你把小醒也叫来吧，刚好你俩做个伴。”

吃饭能做什么伴，互相泼汤吗？沈北意腹诽，不过还是应了下来。

晚上躺在床上，沈北意睡不着了，拿出手机来是小灵通。

还真不习惯。

沈北意拿着小灵通玩了几把贪吃蛇，翻来覆去几遍没睡着，只好下床打开电脑。

这电脑本来买来就是学习用的，沈北意的企鹅号常年挂在上面，不过都是隐身状态。

沈北意的好友还挺多的，她点开联系人列表，看到盛醒还挂在线上，他有智能机，所以一直挂在线上也很正常。

沈北意敲了敲他：小甜甜，冯嫣的企鹅号发我一下？

小甜甜：？

一一得一：你是不是在玩游戏，我要跟圆圆举报你。

滴滴滴一声，一张图片传了过来，沈北意看到了一张试卷。

一一得一：吗的，卷狗。

小甜甜：你从哪儿学来的脏话？

电脑的光映在沈北意的脸上，她敲字的动作一顿，就看到那边弹过来一个视频通话，骤然响起的声音把沈北意吓了一跳，她抬手点了拒绝。

紧接着门外传来敲门声，郑雅的声音响起，“你早点休息，别玩电脑玩太晚。”

沈北意装自己还睡着是不可能了，她清了清嗓子，“我查点资料，马上就睡。”

沈北意切掉了企鹅号，点进了浏览器的搜索栏。

历史记录还有那些游戏的网页，沈北意在搜索栏里敲进一个名字，又删删减减，加上了云城的名字和二中的title。

特级教师、高考状元等称号冠在汪学渊的名字后面。

沈北意滑动着鼠标，目光落在个人简历那一条：汪学渊，2009年1月到2009年7月被任命为晨曦实验中学教导处主任。

晨曦实验中学是市里的重点中学，本科率在97%以上，每年都要出几个top2的学生。

沈北意皱着眉搜索了一下，发现在2010年之前，汪学渊竟然是一直在晨曦任职的，2010年之后，从市里回到云城这个小县城教书。

二中的贴吧死沉沉的，广告贩子和出学习资料的人居多，贴吧关注人数快两千了，但发帖还没有一百。

这个时间大家都活跃到企鹅和微信群，新建的贴吧人气自然约等于无。

沈北意划了划，又跳到晨曦的贴吧，关注已经快两万，帖子最近更新在两天前，贴吧内搜索没有汪学渊这个名字。

沈北意按了按自己的眉头，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房间门又被敲了敲。

“一一，你怎么还没睡？”

“就睡了。”沈北意应着，把网页关了。

沈北意又跑到门前拉开门，叫住即将进房间的郑雅，“妈。”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这一世，这都是郑雅第一次提起她上过高中的事情。

可是沈北意明明记得，郑雅说自己只有初中学历。

和那个年代很多人都不太一样，郑雅看着乖，其实骨子里的叛逆精神比沈北意这个挂在二十世纪尾巴上的人还要多。

或许是小时候被溺爱太多，郑雅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沈山这个路过她家门口的穷小子。

沈山是大学肄业，比郑雅大上三岁，也是因为沈山，郑雅和沈北意的外公直接断了联系。

郑雅等了半晌，沈北意开口：“你今晚能跟我睡吗？”

第六感促使沈北意做这么一件事，她又补充，“或者你能一直陪我睡吗？我最近总是做噩梦。”

沈北意的声音很轻，像是雏鸟不小心落在水面上一样惶恐不定，郑雅颇为担心地走到沈北意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会做噩梦呢？”

“我梦到我爸爸在摔东西，那些东西砸在你身上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沈北意抱着郑雅的胳膊，能感受到她很长时间没有睡着。

沈北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觉的，只知道一醒来，头疼得厉害，郑雅拉上房间门之前告诉盛醒在等她。

睡得少反而清醒，沈北意靠着公交车的扶手栏杆，看着外面澄澈的天空。

“昨晚当夜猫子去了？”盛醒伸手打了个响指，推了沈北意一下，“我还没问你，你哪里学的脏话？”

盛醒好像是不太喜欢脏话，规规矩矩的男生，跟他本人呈现出的形象还是有一点偏差。

沈北意发现自己还真的挺不了解自己这位情敌的。

“那也算脏话？”沈北意忍不住嘴欠。

接着脸颊肉被捏了起来，盛醒的声音阴森森的，“你是不是在网上学的？你又认识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网友？”

沈北意终于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想起自己在这件事上有前科。

去年寒假的时候，沈北意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大城市的妹子，两个人一见如故，怀疑对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因此沈北意掏心掏肺，在妹子吃不起饭的时候还给她企鹅号发红包，直到后面盛醒见她有些走火入魔，稍微试探了一下。

妹子变成了抠脚大汉。

这是沈北意第一次被骗，还是又被骗感情又被骗钱。

“没有网友，我哪儿那么多网友。”沈北意的脸被掐疼了，拍了下盛醒的手，“你松开。”

“说脏话烂舌头，下次再听到你说脏话别怪我不客气。”盛醒松开了手。

沈北意面向窗户吐了一下舌头。

“窗户有反光。”盛醒冷冷道。

沈北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能不能别看着我啊。”

“那没办法，慕辰哥哥让我好好看着你。”盛醒抱着手臂，一副心情不太爽的样子。

沈北意缩在角落里冷眼看着他，“我们明明约定好不告诉慕辰哥，你个心机——人。”

这种毁形象的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沈北意以为盛醒会给自己保守秘密的，没想到转眼秦慕臣就知道了。

“嗯，我心机。”盛醒瞥她，举了一下自己的手，“那你呢？属狗的。”

“你这算骂人吗？”沈北意认真地问，“还有傻子笨蛋那些。”

“不算，我这是阐述事实。”

沈北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次早饭没那么折腾，两个人是在学校外面解决的，盛醒一个人吃了两屉小笼包，沈北意准备付钱的时候老板说盛醒已经付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直接往后顺延一天。”盛醒单手拎着书包，“快点走，一会儿迟到了小心唐僧罚你站。”

今天是语文自习，沈北意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是课代表，李平很难不借题发挥。

看了下时间，还有十分钟到六点半。

高中生真的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沈北意抬脚要跑，又被拎住。

“刚吃完饭你跑什么？”

沈北意刚想说话，瞥到一道身影，立马老实如鹌鹑。

“汪老师好。”盛醒主动打招呼。

沈北意在心里说了句乖宝宝，目光和汪学渊接触一下，立马就被他眼神里的“杀气”吓了一下。

“你好。”汪学渊点了点头，拎着有些老旧的文件袋走了。

“看什么呢？”

沈北意回神，看了盛醒一眼，“圆圆他对学习好的态度还挺好的。”

起码不是一种看你没救了的眼神。

“他对谁都很好。”

沈北意觉得盛醒对好的理解有偏差，不过她也没直接说，本来他和大多数人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

想到这里，沈北意突然想到秦慕臣好像跟盛醒差不多。

“如果人有来世，我愿意用我二分之一的健康换一个聪明绝顶的大脑。”沈北意幽幽叹气，“两辈子都吃了不太聪明的苦。”

要是再聪明一点，很多事是不是不用想就能明白了？

“健康的笨蛋才容易快乐，笨蛋。”

沈北意的头突然被揉了一下，她抱住自己的头回头愤怒道：“可是我不快乐。”

“你为什么不快乐？”盛醒终于问出口。

沈北意也意识到盛醒好像就在这里等着她，她没有刻意避开的东西好像成为了盛醒的推理工具。

这就是聪明人和笨蛋的差距，盛醒从这几天的相处里已经看出了沈北意和往常的不一样，但始终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把这件事问出的契机。

“你遇到什么事了？”紧接着盛醒又问。

“没什么。”沈北意继续爬楼梯，突然觉得三楼的距离怎么这么遥远。

“我记得你以前不怕鬼。”

盛醒这一句让沈北意头皮发麻——这个人太敏锐了。

终于到三楼，沈北意只想赶紧回教室。

“沈北意。”盛醒的声音郑重其事。

沈北意不由得停下脚步。

“我现在不问你。”

盛醒其实很懂为人处世的道理，进退有度，沈北意的心情像是过山车最后的平缓期一样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