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记错了。”沈北意头靠在车窗上，“忘了是你们谁跟我说的。反正有人跟我说过。”

沈北意暗自唾弃了一下自己，刚才慌什么慌，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一一，你觉得汪老师怎么样？”郑雅从前排转过身来看沈北意。

沈北意不太想谈汪学渊，现在也没外人在，就敷衍道：“就还行吧。”

见郑雅还想问什么，沈北意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我刚才忘了说了，下午我朋友来家里玩。”

听到沈北意这句话，郑雅的注意力也成功被转移，“哪个朋友？”

沈北意上高中之后就没有再带过朋友到家里，听到她要邀请朋友来家里玩，郑雅显然很惊喜，沈北意心里疼了一下，微微笑道：“我很好的朋友，我很喜欢她。”

从前沈北意总是不善于表达，错过很多事情后，她才想明白把握当下的道理。

这几天她天天有事没事会对郑雅说爱说喜欢，把本来大大方方的郑雅都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然没有阻止沈北意这么说。

沈北意变了多少，郑雅也知道。

她微微凝神思考了一下，看着情绪愉悦的沈北意，也露出和她差不多的笑容，“你喜欢的朋友，妈妈也喜欢。要叫她中午来吃午饭吗？妈妈做点好吃的。”

沈北意不知道郑雅把自己变化的原因放在了朋友身上，听到后半句，她替冯嫣拒绝了，“下午来，她中午应该来不了。”

冯嫣的父母对冯嫣的管教很严格，曾经一度沈北意还很害怕他们，后来冯嫣出事，冯父冯母短短几天就老了十几岁一样。

他们把冯嫣痛苦的原因揽在自己的身上，沈北意才发现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很多事情她好像都了解得不够深刻，才总是被表象迷惑。

临进家门，秦慕臣突然叫住沈北意，说有个东西给她，让她来一下家里。

沈北意就跟着秦慕臣进了家里，盛醒也很自然地跟了进来，沈北意脸上带了嫌弃，“叫我又没叫你。”

“你怎么总是跟小醒不对付。”秦慕臣失笑，“既然进来了就玩一会儿，我去给你们倒点果汁。”

沈北意亦趋亦步地跟在秦慕臣身后，“哥，你要给我什么？”

“你上周不是问我纵横网吧吗？”秦慕臣打开冰箱，拿了一盒东西递给沈北意。

沈北意低头一看，是奇趣蛋。

“上次路过超市的时候买的，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这个？”见沈北意的表情有些奇怪，秦慕臣多问了一句。

沈北意利落地回答：“喜欢的。”

某些方面，秦慕臣其实挺可爱的，会做些看着完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沈北意都快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这东西，好像是因为喜欢里面的小玩具吧，沈北意抱着一盒子蛋回想。

秦慕臣在杯子里放了几块冰，倒好了果汁，端着小托盘走到堵在门口的沈北意跟前，“新开的纵横就在二中后面的钟鼓街678号。你想去我带你去。”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沈北意看了眼秦慕臣手里两杯芒果汁，伸手挑了杯稍微多那么一点点的，“我自己去。”

“你自己去我就告诉郑姨了。”

沈北意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还会打小报告了？”

“这就小报告了？”秦慕臣绕过她往客厅走。

沈北意继续跟在秦慕臣碎碎念，“这还不是小报告啊，小时候我偷溜出去玩你都是帮我打掩护的。你忘了帮我签的家长签名了还是忘了帮我写的检讨了？”

试图用事件拉起秦慕臣的“良知”。

但是没用，秦慕臣把果汁放在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盛醒面前，转过身看沈北意，“那些都是小事。”

“我去网吧就是大事了？”沈北意反问。

“你告诉我你去网吧做什么？”

沈北意心里奇怪秦慕臣这次为什么这么坚持，嘴上还是搬出了上次那套说辞，“不是说了吗，我想去长长见识。”

“为什么一定是纵横？小区对面就有网吧，你想去我现在可以带你去。”秦慕臣的语气慢慢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沈北意心里越来越诧异，自己最近没犯什么错吧。

小时候沈北意就喜欢贴着秦慕臣，导致童年大部分时间，她可以说是秦慕臣带着的，秦慕臣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自动就会担起教育她的工作。

可是也没有这么严肃对过她。

放在以前，沈北意可能就已经怂得说不出话了，但现在不太一样，现在她可是钮钴禄·沈北意，她抿了口果汁，“好吧，我其实是去找人。”

跟秦慕臣说实话也没什么，他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秦慕臣表情松了松，“找人？”

玻璃杯有些冰手，沈北意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开始拆奇趣蛋，“就找一个认识的朋友，他欠了我十块钱，已经十年了，我上次在他企鹅空间看到他要去那个网吧。所以就打算去问问他什么时候还钱。”

张口就来的本事是被生活蹉跎出来的，也成功的噎住了单纯的秦慕臣，他像是没想到十块钱沈北意能惦记这么久，也没意识到沈北意是在胡说。

等秦慕臣缓冲的时间，沈北意把玩具拆出来按照说明书组装了一下，是条能活动的龙，她伸手一摸，另外半边没了。

盛醒正在十分不协调地吃着那半边巧克力，塑料勺在他手里显得更小了。

沈北意还真的挺看不懂盛醒在想什么，她看了一会儿盛醒，决定还是不跟他计较，反正那巧克力甜得有些发腻，她也不怎么喜欢。

不过最后她心里还是嘀咕了句胖死你。

“这十块钱有什么故事吗？”秦慕臣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问了句。

沈北意心里对秦慕臣说了声抱歉，嘴上又编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把那十块钱给她带来的影响上升了一个量级，好像她丢的不是十块钱，而是什么传家的宝贝。

“所以十块是非要不可。”

沈北意用力点头，“非要不可。”同时她心里想着，金额刚才应该编多点，但转念一想，十块钱对十年前的自己还真是一笔不小的巨款，她就又安心了。

“所以我自己去就行。你说就为了十块还带家长，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沈北意又假装扭捏起来。

秦慕臣神色复杂，他也没想到沈北意是为了这么一个理由费力找人。

“你今天装什么深沉？”沈北意突然扭头问盛醒。

不是沈北意敏感，而是这个人真的会出其不意地做些让沈北意头疼的事情。

今天盛醒话少到出奇，沈北意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哪里等着她。

“你心里装了什么鬼。”盛醒瞥了她一眼，把茶几上的垃圾扫到了垃圾桶里。

“什么鬼？”沈北意念了一遍，反应过来，“什么鬼，你心里才有鬼。”

她是不信秦慕臣都看不出来的东西，盛醒能看出来。

又坐了一会儿，见时间还早，秦慕臣给沈北意上了一会儿课，沈北意虽然条件反射地呵欠连天，但也算是态度认真。

秦慕臣见她有些倦怠，想停下来让她休息一会儿，沈北意又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道：“不用，我不困，就是一看书就想打呵欠。我是巴浦洛夫的困狗。”

秦慕臣又被她逗笑了，抽了两张纸让她擦眼泪，“你这不是挺喜欢生物。”

沈北意看了眼基因染色体，两眼发□□：“我只是喜欢上网，网上的人说话多好听，学习好累。”

困出来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沈北意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回到客厅，秦慕臣不在，盛醒正拿着自己刚才做的几道题在看。

沈北意手在纸上擦了擦，弯腰看盛醒手里自己的作业，“有错的吗？”

盛醒一抬眼就看到沈北意近在咫尺的侧脸，脸上还沾着些水珠，瞳孔像是被最好的墨染了色，在自然光下都莹莹地闪耀着。

盛醒突然想起初二的一节物理课上，昏昏欲睡的他乏味地听着物理老师臭骂把光线折射从眼睛里画出来的同桌。

“谁的眼睛会发光？！啊？你说说。”

“没错。就是字有点丑。”盛醒把沈北意的作业放下，漫不经心地想着，确实有人会发光。

“你少损我一句是不会说话吗？”沈北意松了撑着膝盖的手，很认真地问盛醒。

沈北意凑得太近，盛醒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不行。”

沈北意皱起眉，“为什么？我看你对别人也不这样。”

盛醒正想回答，秦慕臣从房间走出来，

“又在干什么？”

沈北意条件反射扬起笑脸，“我没干什么。”

沈北意拿起自己的作业，语气颇为得意，“盛醒说我没写错，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厉害。”三个字也不显得敷衍，秦慕臣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这是我当时的一些笔记，比较详细，你看一看。”

“你还需要做笔记？”沈北意拿了最上面一本笔记本翻开，发现笔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详细。

“整理知识体系加练字，我怎么不需要做笔记？你的卷面也需要练一练，高考卷面漂亮也有助得分。”

“明天就开始。”沈北意翻着笔记本，翻了几页，发现了不同的地方，她举起笔记本，把秀美的字展示给秦慕臣看，“有人在你的笔记本上给你写情书。”

秦慕臣看了眼，“是你复制了不断繁衍的宇宙？”

“聂鲁达的情诗啊。”沈北意晃了晃笔记本，纸页翻飞，沈北意念出完整的一句，“我别无其他的星星，是你复制了不断繁衍的宇宙。谁给你写的。”

秦慕臣偏头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那你都借给谁了？”

“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秦慕臣把沈北意手里的笔记本拿走，看了眼上面的娟秀字体，“只是摘抄而已。”

沈北意却从秦慕臣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起来是谁了？摘抄也不会摘到别人笔记本上，也不会刚好摘这句，字还写这么认真。”

沈北意跟福尔摩斯一样抠着细节，“你看这里还有一点印记，她肯定练过很多遍才写下来的。”

“好了好了，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情。好好学习。”秦慕臣用笔记本轻轻地拍了下沈北意的头，“还情诗，小孩子家家懂不少。”

沈北意抓住笔记本，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说出来我的年龄可比你大多了，说出来吓死你。

不过要是说出来，沈北意觉得秦慕臣大概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漫长的噩梦。

饭点的时候沈北意没能把秦慕臣拐回家，边遗憾边敲了敲家里的门，“妈，我没带钥匙。”

门打开之后，一张脸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沈北意面前，她差点抱不住手里的笔记本。

“一一回来了。”沈山伸手要拿沈北意手里的东西。

沈北意撤了一步，“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