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磊生性好动,就算被人囚在方寸之地,也不肯安静下来。他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摸摸,在看到闭目盘膝的长生后,贱兮兮一笑,蹲下来搓几个雪球砸了过去,奈何长生屁股生根了一般,一点反应都不给。
他翻了个白眼,就地取材,自己堆了个雪人玩耍。
“小雪啊小雪,可无聊死你郁磊爷爷我了。”
“你要是会说话该有多好。”
“本大爷会的可多了,我教你唱歌,教你跳舞,还给你做美食,世界上所有好玩的我都带你去玩。”
“我先教你唱歌吧!跟我一起唱,风吹桃林满树花,喜鹊枝头叫喳喳……跟上拍子,扭腰,摆胯……直腿摆胯,并腿摆胯……很好!继续扭腰!继续摆胯!”
“……瞧我,忘记你没有腿了。怎么能没有腿呢?没有腿你怎么跳舞?没有腿你怎么走路?”
“本大爷给你捏双腿!”
郁磊停下动作,兴致冲冲地给圆墩墩的雪人捏了双腿。
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忽然之间,兴致全无。
“……有腿又怎么样,没有心也终究是个死物罢了。”
“你怎么就没有心呢?啊?怎么就没有心!我对你这么好,怎么能就没有一点反应呢?有点反应啊行不行!”
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直至一道声音低低响起:
“二师兄,你是不是喜欢师姐?”
郁磊唰的回过头,死死地盯着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的长生。
长生目光清澈分明,没有一点杂念。
郁磊勉强一笑,刚要说些什么,一阵女子的哭声由远及近传来,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他和长生同时站起,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红色人影,哭着从他们身前跑走。
郁磊脸色微变,当下也顾不得太多,单手结印打向悬浮头顶的曜日金镯,不过须臾,金镯光芒一暗,滴溜溜旋转一周,收回了释放而出的困人法阵,并变回正常大小,落入郁磊掌心。也幸而凌菲并无真心困人之意,不然少不得要废上许多功夫方可破阵而出。
他迅速为自己和长生分派好任务:“你去找师姐,我去找师兄。此乃御风符,可助你飞行一炷香时间!”郁磊平日里修行不见得多拔尖,可是钻研这些旁的事物可谓是天赋异禀,从随身携带的百宝囊里拿出一张亲手画就的灵符,放心大胆地交给长生使用。
长生接过灵符,二话不说下山去寻师姐。
郁磊将金镯收入怀中,也转身上山。
他的脚程极快,又兼之熟悉此地阵法,找到几个传送节点短距离传送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赶至峰顶。
晏苏仍沉默地留在原地,不曾离开过。
郁磊喊道:“大师兄!”
晏苏回过头,苦笑地看着他:“我是不是做错了?”
郁磊那句“你对师姐做了什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晏苏自顾自说道:“我并非不明白凌菲的心意,只是我已立下志向,绝不会耽于儿女情长。我便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趁机说清楚对各自都好。可是……”
“可是,你心中也并非真的无意对吗?”
晏苏迷茫了:“我也不知道。”
郁磊心中无名火起,出口也没了遮拦:“你不知道,你居然说你不知道!你可知道,师姐为了追赶你,拼命练功,一至练到走火入魔,伤到了神魂。你早不说,晚不说,为何偏偏要等她陷得如此之深才说?你倒好,挥一挥衣袖,把一切推得一干二净,可潇洒得很呢。”
晏苏面上的淡漠,出现了一丝裂痕。
郁磊情绪激动道:“如果你还有心,现在就去追师姐!一切就都还能挽回!”
***
这条梅花道直连峰顶和半山腰处的落脚云台。这方云台是飞雪峰的唯一出入口。郁磊带着长生入峰时,便是从云台出发,顶着巨大风雪向上走了四五里路,方才寻见阵眼得以进阵。一旦进阵,上下山均是一路畅行无阻。
长生一路顺利的返回到云台落脚处。
可惜来晚了一步。他前脚赶到云台,后脚师姐便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际,甚至连他的呼喊声都听之不见。修仙之人耳聪目明,如此看来,师姐凌菲当真心伤至极。
他不敢耽搁,祭出二师兄给他的御风符。这所谓的御风符,是以手掌大小的普通黄色符纸为载体,上面用朱砂绘制了一些让人看不太懂,甚至可以说是鬼画符一样的符文。和他以往见到的线条优美流畅的符文,似乎,不大一样?
“这…真的靠谱吗?不会把我摔死吧……”
这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御风符,被祭出后迎风见长,直至半丈长宽方才停止。
他纵身跃上去,符纸猛然往下一沉,又迅速稳住,载着他稳稳当当地停留在半空中。
他拍了拍胸口,惊魂刚落定,脚下面猛地一震,让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符纸“嗖”得一声,如一柄利剑射入了前方虚空。
强大的惯性几乎掀了长生一个跟头,滚到符纸边缘才堪堪停下。他狼狈地爬回去坐好,许多脏话冒到了嗓子眼,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索性此番狼狈是值得的,这御风符约摸被郁磊改过,速度之快,令人咂舌,眨眼间便是十里开外。他一眼就看到前方不远处师姐凌菲的飞行遁光。
他站起来大声呼喊:“师姐!”
前方之人似有所感,飞行遁光微微一闪,却不见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长生不死心,催动灵符继续追赶。却在这时,变故突生,灵光熠熠的御风符忽然光芒一暗,极速抖动起来。
长生脸色一白,惨呼道:“不是吧?!”
御风符的灵光越来越暗,竟载着长生一头向下栽去。
……他就知道二师兄不靠谱!
别说一炷香,这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
他向灵符疯狂输送法力,却于事无补,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地面在眼中愈发清晰,眼看就要摔成肉饼。
一只通体火红的灵兽飞来,稳稳地接住了他。正是那头被收服的洪荒异兽“朝天犼”。
朝天犼载着他重回高空,来到了脚踩飞剑的凌菲身边。
长生惊喜道:“师姐。”
凌菲抱臂而立,重重地哼了一声:“谁让你跟过来的?”
长生道:“师姐,我——”
凌菲挥手打断他:“到了。”
高大的紫霞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在天空一轮明月的照耀下,显得愈发神秘。
凌菲当先跳下飞剑,落在崖边的觅仙台上,朝天犼带着长生紧随其后。
长生小心凑过去,眼中满是关怀:“师姐,我只是担心你。”
凌菲眼眶一红,心中酸涩。可是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师弟面前落泪,别扭转过头去,不看他。
长生斟酌着说道:“师姐,如果你有什么委屈,尽可以向我道来。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但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些。”
凌菲内心的委屈,忽然被放大了千万倍,没忍住转身靠在长生肩上低声抽泣了起来。
向来开朗的师姐,哭得这般伤心,长生的心里也不好受。他嘴笨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把肩膀借给她,无声安慰。
哭了好大一会儿,任性够了,凌菲方才离开他的肩膀,明明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却不留情道:“你一个小孩子,管得倒是挺多。”
长生目光中满是真诚:“可是你是我师姐啊?就像姐姐有什么不能跟弟弟说的?”
凌菲心里一苦,莫名又想到了那句“你一直是我师妹。”心中感伤又起,怕自己又要哭出来,连忙掐了自己一把,忍住情绪后,强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被拒绝罢了,没什么大不了,我拿得起也放得下。”说完,自己失笑了一声,道,“跟你说这些,你怕是也听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好啦!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回弟子舍吧,小心被长老发现要罚你。”
长生欲言又止。
凌菲轻推了他一把,催促他快点走。
长生走出了十几步远,又忽然回过头,正好望见师姐月光下默默拭泪的样子,心头微动,脱口而出道:“师姐,那美颜丹其实是——”
“什么?”
长生踌躇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这样的事,总该正主亲自承认比较好。
“没什么,师姐也早点回去。”
凌菲微笑点头。
两人不知,在那高空的云层后面,正藏着两人。
目送着底下的两人“依依惜别”后,云层后的两人也相继离开。
晏苏重回了飞雪峰,站在刻字石壁前沉默不语。
郁磊一路紧随他而来,看到他恢复了那副淡漠疏离的样子,不由急道:“师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二人追赶而来,看到的却是长生和凌菲相拥的场面。他们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也因此没听清下面的谈话内容。不过足够了,两人亲密的样子,足够为任何心头的火热,泼上一盆十足的冷水。
晏苏闭上双眸,轻叹道:“这样就挺好。”
说罢,抬步移至静室前,手心中灵光喷薄而出,化为一柄灵剑,他举着这把灵剑,朝着静室一挥而过。
轰隆隆一声巨响,刚被开辟出来没多久的静室,便宣告坍塌,不复存在。
郁磊站在坍塌的废墟前,握紧了拳头,心头有一股怒火,越烧越旺。
***
送走郁磊,晏苏依然面壁而立。月光下的他,身材挺拔而修长,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正应了那句诗:月下观君子,君子润如玉。
偏偏一道冰冷的机械声,不合时宜道:“人都走完了,凹造型给谁看?”
晏苏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夹住鬓角处散落下的长发,无语道:“没事少说话,出戏是一瞬间的事,入戏却千难万难。最后,我是在思考剧情。”
小键盘打趣道:“大大,我刚刚检测到你情绪起伏有点剧烈哦。我把这种泛着酸味的情绪,叫做吃醋!”
晏苏:“??”
小键盘故意说道:“你要是看上凌菲那小妞了,大可以去追求。身为书写者,可以不用按照剧情走。”
晏苏愈发无语:“你但凡对我做过背调,就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小键盘:“当然做过背调,只是调查的不深,特别是涉及隐私方面,没有您的同意,我们无权查看。”
晏苏来了点兴趣,问道:“我的感情经历能看到吗?”
小键盘:“不能。”
晏苏大方道:“我允许你查看。”
小键盘射出一道光,将他上下扫描了一遍,一行行文字在眼前浮现:
因情商低,说话刻薄,导致母胎solo至今
一上来,小键盘就绷不住了。
竟是一只万年单身狗。
失敬失敬。
继续查看下去:
虽然女生缘不佳,却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小青梅
上高中后小青梅移情别恋
喜欢上别的男孩……
微笑,并祝福。
情敌拒绝了小青梅
校外,堵路
哐哐一顿铁拳伺候……
不打不相识,和情敌成为好兄弟
高中毕业后……
被情敌表白?并强吻?!
与情敌决裂,发誓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
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至今没有任何交集
短短一段人生经历,信息量真的好大!小键盘看这故事走向,越看越觉得熟悉。
“你该不会是为了报复情敌,才写了这篇文吧?长生该不会就是那个情敌的原型吧?!”
作者有话要说:铺垫了这么多,终于写到正题。啊!我真的好凉啊!好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