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静，你还没回家吧？”

“没把收入都交给吸血……你妈吧？”

“那就是无底洞！千万不能掉进去！”

“我的天哪怎么会有这种家长，你也太惨了。”

面对手机上各路人马的亲切慰问，完全不伤心的范静得体适当地一一回应，将被原生家庭压榨的孤苦无依扮演得淋漓尽致。

进了剧组，来不及回应一下广大群众的关心，吕导直接将她提走。

“小范啊，”吕导语重心长，“你的事我看见了，关于这事，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

范静顶着一张通宵吃瓜的憔悴脸，恰到好处地流露脆弱——反正她还是半个孩子，能撒娇解决的事为什么不呢？

“吕导，我知道这事影响不好，但是我真的很珍惜您给的机会，组里大家帮了我那么多，我想做出成绩来报答……”

“别胡思乱想，”吕导将桌面纸巾推到她面前，脸上满是怜惜：“谁说不要你了！”

“嗯？”范静揩揩眼泪，“那…那您是……”

“傻姑娘诶，”吕导心疼得直摇头，“我是问你，家里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我……”范静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吕导叹了口气：“我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这事吧，我得提醒你。”

“不是一味顺从就能解决的，你还年轻，得为自己的未来早做打算。”

这样的话接下来范静在不同人口中听了无数遍，她都一一应下，又感谢关心，却并不吐露自己的打算，社交账号也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原生家庭的话题热度在这天下午达到巅峰。

范静坐在马桶上刷手机，不得不感叹信息时代互联网的强大，以及吃瓜群众的热情。

大概还有东亚式家庭长久以来的、畸形的爱与教育，几乎是年轻人共同的痛脚了，范母的言语又堪称“经典套餐”，属于路过的狗都很难不觉得心口被扎了两刀的所向披靡。

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现在足不出户就能被千里之外的傻呗气得脑仁子疼——说的就是眼下的情况。

事情从昨晚开始发酵，是范静一点点看着爆炸的。

最开始是范母打来电话讨钱那天的录像被“正好路过”的狗仔爆出，这年头熬夜的夜猫子多，再则事情又涉及娱乐圈艺人，很是吸睛，半夜就在网上激烈热议过一波了。

到了早上，不同作息的一批人起床，错过吃瓜一线的网友东奔西走找瓜田，话题再次被拉出来鞭尸。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早有细心人士指出，不仅是压榨剥削大女儿，更是极致偏心小女儿，罪加一等。

没听见人家电话里“有钱不如给妹妹找老师”的典中典发言吗？

啊对对对，大女儿不用读书不用生活，只要好好赚钱给小女儿充当提款机就行了。

这还只是开始，很快就有“内部人员”爆出范赫拿根鸡毛当令箭，在学校里耀武扬威，有了个艺人姐姐给她嘚瑟的就差原地登基了，紧接着，她随意泄露范静联系方式的事顺理成章也被扒了出来。

甚至还有校内学生作证，范赫常常以“不服从就让我姐曝光你们”为由欺负同学、占尽便宜，只是没想到她那个姐也是个可怜工具人。

——至此，冷血冷心吸血鬼成了老范家三口板上钉钉的刻板印象。

范赫还喜提绰号“皇太女”。

范静坐在厕所隔间好悬没笑出声。

再然后，有相关门路的全能网友顺藤摸瓜翻出了范静的过往经历，被丢在偏僻老家野蛮生长，自立自强走出大山，好不容易生活有了光，原生家庭啪一下就要给你掐断——一下子将网友对她的怜惜拉到最高。

事情发展愈演愈烈，范静的蛛网账号不到24小时涨了近7w粉，旧日动态的评论区更是被前来安慰支招的热心网友淹没。

就连曾经为了被群嘲的追求者发声的事都成了佐证她“小白花”形象的有力证据。

比较意外的是，竟然有胆大的抖出了一对一帮扶这茬，就连她和好心人罗先生为数不多的交流都被披露到了网上。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情报渠道——不过正和范静心意，倒省去不少功夫。

开玩笑，落井下石对手顺便给自己拉好感的事情哪用亲自下场，太掉价，热度和流量之下，只要稍微露出些许端倪，自然有人敏锐地一探到底。

一时间，范静纯善小可怜的形象深入人心，正琢磨着要不发点什么回应，范母的电话不客气地拨了进来。

“还有捐款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范静是真的无语住了。

她这个妈是懂抓重点的。

懒得听对面掉进钱眼的疯言疯语，范静默默打开录音——不一定能用上，但有备无患。

“妈，”范静声线颤抖，“我身边的同学、同事，甚至不认识的陌生人，她们都知道读书对我很重要，理解支持我的决定，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我也是你的孩子啊，小赫要成才，我就活该做牛马吗？”

发疯的精髓是什么，就是不理别人的话只抓自己的重点，在这方面范母无师自通、炉火纯青。

“你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听说你还指使人去骂你妹妹，你有没有良心啊！自己亲妹妹也下得去手！”

“有本事就守着那几个臭钱过一辈子，没有家人帮扶以后出了什么事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哦那倒不会，范静想，网友可比你像我亲妈多了。

相较之下，范母简直比表的还表。

嗯，表妈。

“我告诉你，赶紧把你折腾的烂事料理好！别影响你妹妹学习，不然等你回来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没有教唆什么，”范静争辩，“永远都是这样，你们从来不听我说话。”

“你自己听听讲的是人话吗！就知道惹我生气，我听你说什么啊！”

“还敢犟嘴。”

“有本事你就犟，永远别回这个家！”

哈哈！

正中下怀！

范静压下狂喜：“妈，我已经成年了，我有权利支配自己的人生。”

“少给我扯文绉绉的，读几年书净教会你气你妈了？”

“你要心里还有我这个妈就老老实实把外面的事摆平了然后回家。”范母可没有那个文艺细胞来倾听孩子的独立宣言。

沉默良久，范静重新出声，一开口就是“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那味儿：

“妈，你真的有把我当女儿吗？和小赫一样的女儿。”

范母不愧是典中典无约代言人：“你都多大了还和你妹比，能不能懂点事？”

“你都不把我当女儿，却要求我把你当母亲，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范母果然被激怒，口不择言起来，“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好好把你养到这么大，我还有错了？”

“早知道不如一出生把你淹死，跟讨债鬼埋一处让野狗刨出来吃干净拉倒！”

讨债鬼？

范静捕捉到关键词。

那是谁？

范静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哼，”范母冷笑，“你就偷着乐吧，要不是把讨债鬼扔了哪里养得活你，早饿死了！”

“……我上面还有哥哥？”反正不可能是女孩儿。

范母语气中尽是得意和显摆，似乎指望通过对比让范静意识到她是多么的幸福：

“以为你比他中用，没想到是个白眼狼，当年还不如丢了你，男娃就男娃，总得要个孝顺的。”

OMG，范静惊呆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杀人是犯法的！我爸呢？我爸知道吗？”

“天杀的畜生东西，”范母只骂，“他要不死哪有你的活路，你一吃一用都是我和你爸累死累活挤出来的，你不想着母父辛苦，教起我做人了。”

“生了你养不起没办法才把那讨债鬼扔了，真要犯法，也该先把你抓进去！”

天呐世上竟然真有这种法盲，惊喜来得太突然还有点不敢相信。

“你……你们……”范静语气急促，透着十成十的惊骇和无助。

范母只当她怕了，自己又一次巩固了大家长的权柄，满心只有得意：“还好意思和你妹争，没有我你早饿死了，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给我踏踏实实做事帮扶你妹妹，别动什么歪心思。”

“等她发达了肯定也不会忘了你这个姐。”

范静心说不用等，马上就能一通操作让她一辈子忘不了自己这个姐姐。

不过好印象还是心理阴影她就不能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