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又下墓了。
还带着胖子一起。
然而这次居然没带长岁一起。
小孩坐在吴山居门口,抱着刀安静的观察地上的蚂蚁,王盟端着泡好的泡面走过来。
吴邪的好友老痒来找他,长岁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第二天夜里吴邪带着胖子悄摸摸走了。
他们以为瞒过了小孩,其实长岁都知道,甚至在他们走后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虽然长岁不懂为什么吴邪和胖子要偷偷摸摸的走,但他相信他们。
不愿意带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会在家等他们回来。
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剥去糖纸递到小孩眼前,他掀开眼睑,是王盟。
习惯投喂的长岁将棒棒糖含进嘴里,王盟吸溜着泡面,酝酿言辞安慰看似失落,实则发呆的小孩。
“小岁啊,其实老板……肯定不是故意不带你的,说不定是担心你的安全呢……”
而且这次老板竟然破天荒的把工资都发给了他。
长岁含着棒棒糖,舌尖一卷,草莓味的糖果就从右边移到左边,把腮帮撑出鼓鼓一团。
长岁:“嗯。”
他这副样子把王盟弄卡壳了,又吸溜了口泡面,陪着长岁一起蹲在门口。
可能王盟自己都不知道,刚才他说的那些安慰话语还真是很大部分原因。
吴邪想的很简单,每次小孩和他们下墓都弄得一身伤,吴邪也想试试自己下墓,他不想每次都躲在小孩身后。
他想,总有一天他也能保护长岁。
接下来的日子长岁都很乖,吴邪嘱咐他待在吴山居不要乱跑,于是他每天的行程简单至极。
起床——吃饭——找地方发呆——睡觉。
最近他做梦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几乎每晚都会陷入零碎的梦境中。
或许是他以前的事。
长岁耷着眼皮,眼珠随着蚂蚁爬行移动,昨晚他又做梦了。
这次他梦见了一个地方,没再像以往一样忘记,醒来依旧很清晰。
梦里到处都是白色,他看不清梦里人们的脸,映入眼帘是白发白肤白衣袍,金色的液体掺杂朱砂在人体上绘出神秘古老的图腾,他看见他们在无声的祭祀着什么。
他的意识像是附身在其他人身上,梦里的视角开始移动,大概是被人牵着。
长岁看见身旁白色的衣角,和手掌传来的温暖热度。
画面一转,祭祀的场景消失,那些人开始建造什么东西。
模糊间,背景里叽叽咕咕的声音融成一个字——神。
再后面的长岁想不起来了,梦境的记忆停留在一片黄橙颜色中。
苍白的手指攥紧刀鞘,心脏忽然咚咚撞击胸腔,长岁有一种直觉——如果找到梦境里的地方,他就能想起以前的记忆。
阳光似水流淌而下,将微颤的睫羽渲染成金色,苍白的皮肤在光线照射下近乎透明,青蓝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长岁站起身仰望天空,看着流云向远处飞逝,他第一次有了很想去寻找一个东西的念头。
*
这边和老痒来到秦岭的吴邪和胖子差点就死了。
好在两人都有下墓的经验,老痒作为青铜树的产物自然不用说。
历经千辛好不容易找到青铜树。
结果又是接受假老痒的自爆身份式的剖白,又是被一群猴子和螭蛊围攻,最后连传说中的烛九阴都冒出来了。
“他奶奶的!这玩意儿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胖子喘着粗气,边逃命边大喊。
吴邪也是可劲儿的跑,能看见烛九阴巨大的身体盘在青铜树上。
他也想知道啊,难不成是他刚才想了一下就出现了,这么玄乎吗!
都这种危急关头了,吴邪脑海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庆幸——还好阿岁没来。
烛九阴巨大的身体发出清晰的窸窣爬行声,吴邪扭头往后一看,那烛九阴竟直直向他冲过来。
吴邪:!!!
难道胖子不比他肉多吗?!为什么要追他啊!
为了活命吴邪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了,就在烛九阴一口咬过来的瞬间,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半道将他扯走。
吴邪一脸惊魂未定还带着些许懵逼,愣愣抬起头一看,顿时惊了:“小哥?!”
“我说天真同志,你真该好好锻炼了,怎么连胖爷我都跑不过。”胖子靠着石壁喘气说道。
“不是,小哥你怎么在这里?”懵逼的吴小狗问。
小哥一手提着黑金古刀,眼神扫过吴邪,落到外面的烛九阴身上,说:“我一直跟着你们。”
“一直…”吴邪挠了挠脑袋,很快就聪明的想到了凉师爷:“嘶——你别跟我说凉师爷是你假扮的。”
小哥没有回答他的话,吴邪就当他默认了。
吴邪:“……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哥:“杀。”
“杀?”胖子接过话:“杀什么?”
然后两人就看见小哥提着黑金古刀,身姿帅气的袭向烛九阴,那叫一个利落不拖泥带水。
“卧槽,小哥真是老母牛坐飞机——牛逼上天了啊!”胖子瞪大眼。
可小哥虽然厉害,但他的身体和巨大的烛九阴一比悬殊太大,光是看着胖子都为他捏把汗。
胖子:“不行,咱们得帮一帮小哥啊,这玩意儿也忒大了。”
问题是怎么帮,他们现在一没枪,二没炸弹的,上去也只有帮倒忙,说不定烛九阴还要感谢口粮送货到嘴。
吴邪在包里翻了半天,唯一的杀伤力武器就是他手里的信号枪。
“我给它嘴里打一发?”吴邪晃了晃信号枪。
信号弹的温度非常高,甚至可以达到千度以上的燃烧温度,可能杀不了烛九阴,那总能给它嘴烫个泡吧?
胖子两手空空,直接摆烂:“打打打,有总比没有的好。”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好,看着燃烧起来的烛九阴,胖子惊奇的看着吴邪手里的信号枪。
“天真,你这应该不是什么信号枪伪装的武器吧?”
吴邪也一脸懵逼。
这种蛇本身体内的油脂就非常容易燃烧,不然古人也不会捕猎它来做蜡烛了,但吴邪没想到竟然能够这样就烧起来。
它体内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吴邪隐约闻到空气中弥漫一股蜡味儿。
烛九阴受到极度痛苦,再也管不了攻击,被小哥一刀插进眼睛里。
它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巨大的尾巴拍打着岩石,那一边本来就已经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被它继续拍打着,一条裂缝扩散出好几条小裂缝,整块山面不停地开裂。
小哥拔出黑金古刀,几个跳跃落到吴邪和胖子这里,他的衣服因为刚才的打斗被挂烂几处,手上还沾着血。
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这里快塌了,走。”说完他就带头往裂缝外跑。
“小哥等等我们啊!”
胖子和吴邪连忙追了上去,边逃命还要边躲避滑落的碎石,那叫一个费力啊。
好在有小哥带路,很快三人就从一处裂缝来到外面。
外面有猛烈的风刮过,山体被烛九阴破坏的摇摇欲坠。
等好不容易远离到安全的地带,体力比较差的两人根本坚持不住的一屁股坐下。
到现在吴邪都还能感觉到紧张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这一趟下来可算是给他这个下墓半小白涨知识了,在见识过烛九阴之后,或许以后遇到什么他都不会吃惊了。
墓里特么的山海经都有了,还有什么不能出现。
等两人休息好了,抬头一看,得。小哥又又又不见了。
吴邪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坍塌不少的山体,面色复杂。
不管是真老痒还是假老痒,都永远的埋葬在山底了。
他想起老痒给他讲的故事,心情有些沉重,记忆还记得老痒他妈妈笑着从厨房端菜出来样子,没想到天意弄人。
吴邪长叹了口气,和胖子互相扶持的离开那个地方。
暮阳西下,勾肩搭背的两人,他们背后的影子交融。
“唉,胖爷这次亏大了,什么都没捞着。”
“捞回自己的小命还不算赚啊。”
“我看那青铜树枝挺值钱的……”
“怎么着,胖子你还准备制造个假胖子出来陪你啊?”
“……我又没什么执念。”
“是是是,你的执念就是金银珠宝。”
*
再次回到吴山居,吴邪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太多的事情积压在他脑海,挤得脑子痛。
糟糕,CPU要烧干了。
蹲在门口的长岁一眼就看见了吴邪,他抱着刀迎过去:“吴邪,你回来了。”
吴邪低着头没有说话,长岁脑袋微微一歪,刚想说话就被吴邪紧紧抱住。
吴邪抱着小孩将头埋进人肩颈处,清淡的浅香使人安神,因为老痒事情难过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猛吸一口气,发出一声类似喟叹。
“嗯,我回来了。”
——活过来了。
怪不得都说吸猫有助身心健康,吸他家阿岁也差不多了。
长岁有点茫然,但还是轻轻的拍了拍吴邪的背。
长岁: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一动不动就对了。
埋在小孩身上的人静默半晌,声音闷闷的问道:“阿岁,你有一天也会离开我吗?”
被问到的长岁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认真的思考一下,又认真的说。
“我不知道。”小孩的声音如风平淡,一扫而过,他说:“吴邪,我不知道。”
未来有太多未知性了,长岁认真的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没办法给吴邪肯定的回答。
他也不想骗吴邪。
搂住腰肢的手臂骤然收紧,像似要将人死死束缚在怀里,片刻后又松开些许。
吴邪发现,他内心深处的确是想要长岁肯定的告诉他不会离去,即使是骗人的。
一想到在某一天,小孩会永远的消失在他身边,吴邪心都被绞紧了。
他没办法接受,连那样的假设都没办法去接受。
“…阿岁。”吴邪的声音闷响起。
长岁偏头躲开吴邪的发丝,扫得他脸颊有些痒,他应声:“我在。”
“阿岁。”
“嗯,我在。”
“阿岁。”
“我在的,吴邪。”
不论吴邪怎样不停的低声唤着,长岁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回应他,没有丝毫不耐烦。
那样认真的回应着他。
好听话呀,阿岁。
吴邪的眼睛蓦然沉下,手臂搂住长岁的纤细紧瘦的腰肢形成一个桎梏。从背后看,他像把少年囚在怀里。
汹涌的情绪在眼底翻滚,如今再怎么装傻也无法忽视自己对小孩的感情。
明明一开始只是好奇长岁的身上的神秘。
可他忘了,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的时候,就是沦陷的开始。
……
“老板?!你回来了!”王盟嘹亮的声音响起,打破氛围。
吴邪:“……”
叹了一口气,吴邪松开抱紧的小孩,身体和精神一松下来,双重疲乏。
“嗯,我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吴邪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能睡一整天。
回到房间,一头栽进柔软的被子里,几乎沾床就睡过去了。
如他自己所说,他真的睡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