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秒，纳西索斯从客厅的壁炉里钻出来，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了魔杖。他刚想使用清理一新来去除身上的炉灰，突然想起了霍格沃茨禁止小巫师在假期使用魔法的规定。

这条规定主要是限制那些麻瓜家庭出身的小巫师的——是的，又是保密法——但是为了保险起见，纳西索斯还是决定用那根布雷斯送给他的魔杖。他把手伸进自己的钱包里，摸索了很久才找到那根摆放在角落处的魔杖。等他解决完炉灰的问题，这才开始打量起自己家里。

相比他离开家时，这里很明显多了很多东西。其中最显眼的当属摆在桌子上的那个大鸟笼，鸟笼的角落里有一只颜色十分鲜亮的黄色小鸟，此时正瑟瑟发抖地把自己的身体团成一团，尽可能地离纳西索斯远一点儿。鸟笼旁边放着一张饲养许可证和一张字条。纳西索斯走过去，翻开许可证，发现上面的持证人一栏写着“纳西索斯·布莱克”。

他这才想起来，阿加莎女士给他的圣诞节礼物是一只恶婆鸟。因为这种鸟的叫声能让人丧失理智，必须每个月都施一次沉默咒，所以阿加莎没把它送到霍格沃茨去。当时阿加莎还特意给他写信，抱怨纳西索斯没选择回家，看不到她的礼物。

“礼物。”纳西索斯了然道，“怪不得你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让我看看……‘它的名字是柠檬。很抱歉因为工作繁忙我们不能去接你放学。’你能听懂我叫你的名字吗？柠檬？”

纳西索斯蹲下身子，期待地看着那只可怜的小鸟。不得不说，“柠檬”这个名字十分贴切。这只圆滚滚的小鸟缩在角落里的样子像极了一颗有着长长尾羽的柠檬。在他的注视下，小鸟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纳西索斯觉得它的意思是能听懂。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有宠物了。”他高兴地说，“虽然你看起来更愿意回归自然，但是，哦，我有宠物了。我今天就学沉默咒，等我能熟练使用之后，就写信问邓布利多校长能不能把你带到学校去。”

他小心地隔着笼子戳了戳柠檬。它看上去害怕到无法动弹了，但还是鼓足勇气张了张嘴，想要用歌声迷惑纳西索斯。这当然是徒劳的。纳西索斯感受着手指尖温热的触感，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纳西索斯坐到了柠檬的鸟笼子旁边，一边学习沉默咒（无声无息！），一边用左手手指戳弄柠檬。等到尼克·布莱克率先回到家时，纳西索斯已经学会了沉默咒，柠檬也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害怕纳西索斯了。

“我很高兴你喜欢它，儿子。”尼克高兴地说，“我和你妈妈都觉得你会喜欢更厉害些的东西，但是纳西莎和我们说，你这种年纪的小巫师更适合养一些毛绒绒的小动物，于是我们决定两头兼顾——毛绒绒，而且很危险。”

纳西索斯没有像开学前一样和尼克呛声。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笼子里的柠檬。柠檬似乎完全向他屈服了，躺在笼子下面，以一种慷慨赴死的姿势，展开了翅膀，向纳西索斯露出了它毛茸茸的小肚皮。

“它很可爱。”纳西索斯说，“也谢谢你的圣诞礼物，爸爸。那顶坩埚帮了我很多忙，我在魔药课上总能用它熬出品质最好的魔药。”

阿加莎也适时地回来了。她的目光一接触到纳西索斯的后脑勺，就开始大声地抱怨了起来。

“那可是圣诞节，纳西。”她说，“我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满心欢喜地想和家人一起过，谁能想到你不肯回家呢？”

“我很抱歉，妈妈。”纳西索斯向她露出委屈的表情，阿加莎女士很快就在纳西索斯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纳西索斯那时还没能成功施展出守护神咒，心底总担心自己是个黑巫师——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是在他的父母都在魔法部任职的情况下，他很可能变成其他人攻讦尼克与阿加莎的有力武器。这让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拆开父母的信件时心脏都砰砰直跳。每当想到要回家和父母见面时，恐慌的情绪就会攫住他的心脏。

“好吧。我不怪你，只是希望你下次能和我们商量一下……”阿加莎叹了口气，“你和柠檬相处得怎么样？”

她将目光投向鸟笼里正在装死的柠檬，看见它滑稽的姿势，咯咯地笑出了声。

“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姿势的恶婆鸟。”她说着，也把手伸进了笼子里，戳了戳柠檬的小软肚子。

他们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纳西索斯不怎么给家里写回信，这导致尼克和阿加莎对他在霍格沃茨的生活近乎一无所知——他们到现在才知道纳西索斯被分进了斯莱特林，也是现在才知道纳西索斯在每节课的表现都很优异。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多给我们写点回信呢？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阿加莎责备道，“我还以为你还在闹别扭。”

“我几乎忙昏头了，每天都在图书馆找书。而且猫头鹰很害怕我，妈妈，寄信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纳西索斯思考着该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我必须要进到猫头鹰棚屋里才能把信寄出去，但是，只要我一踏入那间屋子里，猫头鹰们就拼了命地开始扑腾。哈利说他可以帮我寄信，但我不想太麻烦别人……”

“你对那些猫头鹰做了什么捣蛋事，纳西？不然它们没理由讨厌你——你总是很受动物欢迎。说起来，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在德克萨斯走丢的事吗？”尼克听完他的话，哈哈笑了起来，似乎纳西索斯被猫头鹰讨厌是一件很不可思议且十分滑稽的事情，“我们找了你一个星期。就在我和你妈妈快要绝望的时候，纳西莎给我们寄来一封信，上面说你坐在一条长角水蛇的背上，直接飞回家里去了！那条长角水蛇一定非常喜欢你，纳西，从美国飞到这里来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阿加莎也咯咯笑出了声。

纳西索斯默默记下了这件事。他努力安慰自己，失去受动物喜爱的天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当他的视线挪到还在装死的柠檬身上时，心里还是不免升起一抹悲伤。他真的很喜欢神奇动物，被自己喜欢的事物厌弃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幸好，尼克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他在霍格沃茨的生活上了。

“说起来，‘哈利’是你新交的朋友吗？”尼克问。

“哈利？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是了，他也在斯莱特林。”阿加莎优雅地切下一块牛排，“他被分到斯莱特林的消息在《预言家日报》上挂了好几天，丽塔·斯基特的那篇报道是怎么说的来着？‘哈利·波特，救世主还是新的魔王’。”

“那篇报道很有趣，很有丽塔的风格。我和丽塔也还算相熟，知道她写东西喜欢乱编。”尼克笑着说，“跟我们说说你的朋友吧，纳西？比起去到霍格沃茨之前，你的脾气可是好上不少。看来我建议你多交些朋友是正确的。”

纳西索斯点了点头。

“我的确应当多出去走走。”他说，“所以，这个假期，我大概会经常出门拜访朋友。”

尼克惊讶地看着他。

“我没想到你的改变这么大。”尼克说，“自从那件事故发生之后，你就说什么都不想出门了……”

“尼克，我必须得提醒你。”阿加莎说，“我们必须得挑时间带着纳西去一趟马尔福庄园。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茜茜还以为纳西出了意外已经去世了呢。”

尼克尴尬地笑了笑。

“当然，当然。”他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我只是突然觉得，除了德拉科，纳西还可以交一些别的朋友。阿莫斯的儿子怎么样？那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阿莫斯每天都在部里炫耀自己有个好儿子。”

“我知道你和卢修斯关系不好，尼克。但是你不能干预纳西莎和纳西见面，我们说好的。”阿加莎严厉地说。

随后，她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当然，你可以把纳西带到迪戈里家去，塞德里克的确是个十分优秀的孩子。”阿加莎说，“但我已经听腻了他的那一套说辞了——‘赫奇帕奇之光’，哼！”

纳西索斯默默地听着他们讲话。

看来我要有一个新的朋友了？他想。“赫奇帕奇之光”？听起来是个有点自大的家伙。

晚餐时间结束后，纳西索斯照常将刀叉横着摆放好（这代表“食物很好吃”，虽然家养小精灵点点一直躲着他，但纳西索斯知道得到这个回复的点点会很开心），提着柠檬的鸟笼，安静地走上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小心地把门窗封好，然后打开了柠檬的鸟笼门。他原以为柠檬会迫不及待地飞出来，然后疯狂地在这间屋子里扑棱翅膀，试图离他更远一些，但它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

纳西索斯惊喜地看着柠檬乖巧地从笼子里走出来，主动站到了他的手上。

“聪明小鸟。”纳西索斯夸奖道。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给柠檬顺毛。柠檬眯起眼睛，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看样子，它已经完全脱离了动物遇到纳西索斯后的第一阶段——恐慌、不想接受现实、不断尝试攻击，也已经跳过了第二阶段——小心翼翼、装死、试图求生，来到了第三阶段——完全顺从，并以此为荣。

柠檬小小的脑袋瓜里此刻充满了使命感。它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鸟了，它抵抗住了大魔王的威压，并且成为了大魔王的手下——不，说不定现在大魔王是它的手下呢？

它得意地展开翅膀，扑棱到了纳西索斯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