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索斯与哈利开始轮流站到镜子前。每当他们觉得自己快要沉浸在镜中世界无法自拔时，就会咬咬牙，主动走到镜子背后，换另一个人去。等到了深夜，两个人都开始打起呵欠，他们才恋恋不舍地从厄里斯魔镜前离开，回到了寝室里。他们都困极了，连衣服也没换，脑袋刚碰到枕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虽然纳西索斯竭力让自己不去想厄里斯魔镜的事，但是他还是走神了——就在上大脑封闭术课的时候，在斯内普教授面前。

“我希望你没有因为愚蠢的圣诞节晚宴分心，否则我将不得不采取强硬的手段让你尽快学会大脑封闭术这门深奥的技术——关禁闭到圣诞假期结束怎么样？”斯内普教授阴冷的声音在纳西索斯耳边响起。

“我很抱歉，教授。”纳西索斯吞了吞口水，一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每晚都要被关在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不能和哈利一起出门夜游，顿时感觉接下来的人生一片灰暗。他绞尽脑汁地想着解释自己走神的借口，突然，昨天释放守护神咒的事情从他的脑海里被挖了出来。

自从昨天晚上遇到那面厄里斯魔镜，有关镜中老人的事情就占据了他的脑海。直到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他那个会说话的守护神的事情。

“呃，教授？”他说。

“什么？”斯内普教授不耐烦地问。

“守护神会说话，是正常的吗？”

这句话刚说完，他又想起来，守护神是有传话的功能的，于是急忙补充道：

“我是说，不是帮忙传话，它，呃……”

纳西索斯在脑海中回忆着那天在三楼空教室里发生的事。

“我觉得它想跟我说你好。”纳西索斯确定地说。

斯内普教授的眉毛高高挑起，似乎有些惊讶。

“你已经成功凝聚了守护神？”他问。

“是的。是一条长角水蛇，教授。”纳西索斯说。

斯内普教授不说话了。他站到一旁，将纳西索斯身前的位置空出来，然后看着纳西索斯，示意他现在释放守护神咒给他看。

纳西索斯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忆起当时的想法与情绪。

……摄魂怪在追哈利，哈利向前奔跑着，但摄魂怪更快。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等那只摄魂怪抓住哈利，抱住他，斗篷兜帽下的空洞与脸凑得越来越近……

“呼神护卫！”纳西索斯说。

这一次他成功了。魔咒总是这样，只要能够成功施放出一次，接下来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银白色的长角水蛇再次凝聚成形，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斯内普教授办公室剩余的所有空间——这里原本空间就不算太大，屋内的墙边摆满了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堆放了数不清的魔药材料，而桌椅一类日常会使用的家具更是令长角水蛇在这样的空间里的生存情况雪上加霜，它只能委屈地盘在屋内。巨蛇张开大嘴，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它温顺地看着纳西索斯，额前的宝石里似乎有雾气在流转。

长角水蛇看看纳西索斯，纳西索斯看看长角水蛇。

“嗯……你好？”纳西索斯先开口了，尽管和自己的守护神这样说话好像有点傻。

长角水蛇不解地歪着头，吐了吐信子，发出一连串嘶嘶的声音，随后突然“砰”地消散掉了。只留下纳西索斯僵硬地站在原地，生怕斯内普教授因为觉得自己欺骗他勃然大怒，最后关他一整个假期的禁闭。

幸好，斯内普教授看到他成功释放守护神咒后，心情明显变好了。他甚至淡淡地夸奖了纳西索斯一句“干得不错”。纳西索斯猜这是因为他凝聚守护神实体的时间比斯内普教授想象中快很多的原因，而且这还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巫师。

“下课，布莱克先生。希望下周再上课时，我能看到你的守护神存在一分钟以上的时间。”他说。

纳西索斯总觉得他说“布莱克”三个字的时候，看他的眼神里带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遗憾，就好像是看到某种宝物落入到对家手里一样。不过他也没深究这回事，匆忙离开了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没给他关禁闭就算不错了，他还能再奢求些什么呢。

这几天晚上，斯莱特林的两个人每天都披着隐形衣往外跑。哈利每晚都会在厄里斯魔镜前呆呆地坐上至少两个钟头，但纳西索斯在第二天便厌倦了这项看着镜子里的景象思考未来的活动，因此，从第三个晚上起，在去往厄里斯魔镜的位置之前，他们会先进到图书馆，把纳西索斯丢到禁书区，然后等哈利决定回寝室睡觉后，再披着隐形衣来接他。

这样的活动持续了没两天，他们就遇到了意外。

当纳西索斯捧着一本《至毒魔法》，坐在图书馆的地板上正读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他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并没有在意，嘴里小声嘟囔着：

“稍等，哈利，让我看完这段——”

但哈利急切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就像是要提醒他什么情况一样。

“好吧，好吧，让我看看……很好，呃，第43页，记住了……”纳西索斯抱怨着，“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今天走得那么……”

他本想问哈利为什么今天走得那么早，但等他抬起头，看到面前的白胡子老头，之后的话就被他堵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该不该说完了。

纳西索斯赶忙合上那本书，迅速藏到了身后，以免被邓布利多校长看清书名。《至毒魔法》！他简直不敢相信校长发现那本书以后会想些什么，加上他之前一直无法使用守护神咒的表现，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危险的，还没成长起来的邪恶小黑巫师吧。纳西索斯简直有些绝望了。

但很显然，邓布利多校长并不是很在意这一点。

“的确有些小巫师会期望获得高深的黑魔法来让自己变得无人可挡，但我知道，大部分高深的黑魔法已经远远逊色于你所掌握的力量了，纳西索斯。所以你不必惊慌，我当然相信你。”在黑暗中，邓布利多校长半月形镜片下的蓝眼睛闪着温润的光。

“我听说你已经从西弗勒斯那里学成了那两种有用的小技巧，这已经足够证明你是个能够完全控制自己力量的巫师——不过，我知道禁书区比起那些能够随时借阅的书籍而言更吸引人，但也不能每天都来这里。”他说，“在那条幽深的小路上走得太远容易迷失自我，而且，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巫师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我想你不会希望自己因睡眠不足而长不高的。”

纳西索斯放松了不少。他把那本《至毒魔法》塞回书架，接过哈利伸向自己的手，被他拽着站了起来。他突然觉得邓布利多校长的蓝眼睛很像是他在厄里斯魔镜里看到的，老年版自己所拥有的那双眼睛。无论单纯从色彩上看，还是从那种平静的、带着欣赏的神态来看，两者都十分相像。

“我们这就回寝室，邓布利多校长。”纳西索斯有些紧张地说，“谢谢您的提醒。”

“这没什么，帮助像你们一样的小巫师是我应该做的。”邓布利多说，“你们应该都看到过那面镜子了，或许，我能知道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当然。呃……”纳西索斯突然开始犹豫起来。他不知道是否应当告诉邓布利多，那里面的他和邓布利多十分相像。这听起来很奇怪，像是纳西索斯是邓布利多的疯狂崇拜者一样，但纳西索斯其实能看得出来，邓布利多校长虽然和他理想中的模样有一定的相似度，但两者有着本质上的，微妙的不同。诚然这两个人都十分苍老，也都十分博学，但他感觉邓布利多校长并没有那个理想中的自己那样自信，就好像是缺了什么一样。

最后，他斟酌着用词，开口道：

“我看到了老去的自己，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并且即将骄傲地迎接死亡。”

听完这番话，邓布利多校长似乎陷入了沉思。纳西索斯攥紧哈利的手，两个人同时紧张地等待着校长的回答。

“非常了不起的理想。”邓布利多校长说，“但人不能为了自然地迎接死亡而活着。尽管这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理想，我敢说你在这一方面的认知已经超越了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但我还是要提出一些小小的建议。原谅我这个糟老头子大言不惭的举动，但——”

“你需要去更加认真地感受生活，纳西索斯。也许在你眼中，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每个人总有一天会迎接死亡，而平静地接受就是你唯一能做到的事，但这样的认知对你来说实在是太早了——是的，太早了。你不能直接跨过牙牙学语的幼儿期，天真无邪的儿童期，朝气蓬勃的青春期，意气风发的成年期，趋于平静的中年期，直接跳到老年。你现在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尽管你可能十分早熟，早熟到你几乎觉得周围的同龄人还都是些孩子，但也别忘了，你也是和他们一样大的孩子。有些事能够依赖年长者解决，就不要抗拒地让他们帮你解决，寻求帮助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邓布利多校长思索片刻，随即一拍掌心。

“不如这样吧，如果你有什么关于魔法学习，甚至关于日常生活的问题，都可以写信来问我。只要放在四楼校长室侧门门口的盔甲头罩里，第二天回信就会被放到你的床头。你也一样，哈利。虽然我不一定每天都在学校里，但信件是总能及时出现在我面前并被我及时回复的。对了，西弗勒斯说你的两门课程已经从他那里顺利毕业了，不过他并不介意你继续在他那里深入学习这两门课程和那之外的东西。请对自己多些自信，我还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学生如此满意，你完全可以在他面前不那么战战兢兢——别告诉他这话是我告诉你的。”

校长对着他们挤挤眼睛。这种时候，校长看起来又表现得像个老顽童了。

那天晚上，纳西索斯与哈利脚步轻松地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等他们踏入寝室的大门后，便开始迫不及待地讨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