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索斯认为，今年圣诞节，他得到的最好的礼物并不是那些昂贵的神奇动物制品，而是斯内普教授送他的那本有关大脑封闭术和守护神咒的笔记。

上午，在哈利他们去安置光轮2000的时候，纳西索斯一个人跑到了他以前练习守护神咒的那间教室。

他的大脑封闭术已经入门了，笔记上的前半段内容他早就已经铭记在心里，剩下的只是实践，但守护神咒的那一部分十分有帮助。他看完之后，心里痒痒的，十分想要立刻尝试一下。他有信心在今天释放出完整的守护神。

“现今几乎所有的书上关于守护神咒的释放技巧都涉及快乐。这是没有问题的。你的确需要及其快乐的情绪才能成功释放这一咒语，但需要的不仅仅是快乐。很多人称守护神咒是白魔法中登峰造极的技术之一，因为它需要极端的正面情绪才能释放，快乐无疑是当下最广泛被认同、也是最容易被捕捉到的正面情绪，但诸如‘守护他人的愿望’、‘对于正义的追求’一类的情绪也同样能够在守护神的实体凝结上发挥良好的作用。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迟迟无法用出完整的守护神咒，但在危急关头却能突破这一壁障的原因……”

纳西索斯在心中默念着这一段文字。过去他一直试图用他与父母的回忆来达成这一点，但却没有成功。在他的脑海深处，总觉得他关于过去的记忆少了很多，就像是有人在他的日记本上狠狠地把他十岁之前的记忆全都撕走了一样，给他留下的只有那些因为撕走的太过粗暴而残留了几个字迹的毛边。

但如果关键点替换成想到某个画面，并产生强烈的守护欲望，这题他就会了。

举个例子，万圣节那天，看到哈利吊在巨怪脖子上时，他的脑中联想到了哈利被巨怪杀死的画面，这令他无比愤怒，才第一次完全释放出可控的默默然。如果换个角度，在看到哈利被一只摄魂怪抓住，那只摄魂怪正想要给他一个吻……联想到他与哈利之间的快乐回忆，再想到如果摄魂怪真的得手，那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有一种愤懑、不甘、杀意、暴虐混合的情绪占据了纳西索斯的大脑。

“呼神护卫！”他喊道。

杖尖指向前方。

无事发生。

纳西索斯叹了口气。

情绪错了。这样过于负面的情绪只会压过大脑封闭术，引出默默然，而默默然一旦出现，呼神护卫就不可能有动静了。关键是提高大脑封闭术的影响，以及找到让大脑封闭术与引发呼神护卫的情绪共存的平衡点。

他就这样试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最终，他赶在圣诞节晚宴前，真正意义上释放出了守护神咒。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魔杖杖尖冒出如此纯粹的银白色雾气，他的心中被喜悦填满，但这还没完。守护神咒很快又发生了变化——

雾气缓缓凝聚在一起，勾勒出优雅的细长轮廓与那动物头顶的长角与宝石。

那是一头长角水蛇。

纳西索斯心中的喜悦掩盖不住地表现在了脸上。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成功了！他想。而且我的守护神还是魔法生物！

那条银白色的巨蛇吐着信子，张开了嘴。

“你——”

随后，它的身形溃散，消失在了空气中。

纳西索斯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守护神……是会自己说话的吗？他茫然地想。

但当他完成了第一次释放守护神咒的成就后，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发出抗议。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于是他匆匆赶向了宴会厅，准备向斯内普教授汇报这个奇怪的现象。但等他走进宴会厅，立刻就被韦斯莱兄弟俩扯进了欢快的圣诞节节日气氛中，直到吃饱喝足以后，才发现斯内普教授根本不在长桌旁。

……

等到哈利回到寝室，发现纳西索斯正一个人坐在床上，翻看着那本赫敏送他的《与食尸鬼同游》，听到哈利的脚步声，朝他看过去。

“你想出去吗？”纳西索斯问。他把那枚五十便士的硬币夹到书里当作书签，站起了身。

“什么？”哈利问。这话刚出口他就明白了纳西索斯的意思。

去夜游霍格沃茨。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跑到柜子前拿出隐形衣。

是的，就像那张字条上说的，“好好使用”它。

他和纳西索斯一起挤到隐形衣里面。这东西出乎意料得大，轻松地就把他俩完全笼罩在了里面。

“让我这个夜游者前辈引你进入夜晚的霍格沃茨吧。”纳西索斯说。

他们小心翼翼地路过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门口，转弯，走上了楼梯。离开地下后，两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他们开始一层一层地慢慢散起步来。在三楼他们碰到了正在巡查的费尔奇，此刻他遇上了皮皮鬼，正与对方激烈地争执着。皮皮鬼发出尖锐的笑，往城堡的墙上扔着大粪蛋，时不时朝着费尔奇也扔几个。可怜的费尔奇躲避不及，身上中了两三个，这让他愤怒极了，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要把皮皮鬼赶出城堡一类的话。

哈利和纳西索斯小心地避开他们，决定暂时放弃探索三楼，往四楼走去。

“去禁书区看看怎么样？”纳西索斯小声问。

“当然。”哈利点头同意道。在霍格沃茨夜游不去禁书区，简直就像是出门旅游不去逛景点，反而每天在酒店里睡觉一样。

两人在走廊拐角处碰到了洛丽丝夫人，显然，她为了避免自己的毛发沾上恶心的粪蛋液体，选择了暂避锋芒。纳西索斯从洛丽丝夫人的身旁走过时，动作明显僵硬了不少，等他们确定洛丽丝夫人已经完全被抛在身后，不会被她发现后，纳西索斯压抑着喜悦，和哈利说：

“梅林的胡子，你的隐形衣效果实在是好得要命！我第一次离猫这么近，要不是怕她把费尔奇叫过来，我真想伸手去摸她。”

哈利想到了韦斯莱双胞胎说过的“夜游之神”的事，忍着笑和他说：

“下次你直接去摸也没有关系，我保证那只猫不敢举报你。”

要是双胞胎当时的说辞没有夸张成分的话，说不定洛丽丝夫人会吓得连续一周都不敢出来巡逻呢。哈利想。

他们在禁书区停了下来。纳西索斯走出隐身衣，熟练地一挥魔杖，微弱的光从杖尖冒出来。他兴致勃勃地朝着前方的大书架走去，想给哈利推荐一些他觉得有意思的书。哈利看中了一本黑色和银色相间的书。书很沉，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抽出来。

等到纳西索斯回过头，看到那本大书躺在哈利的膝盖上时，已经来不及了。尖锐刺耳的惨叫声持续不断地从那本书中传出，震着两个人的耳膜。哈利赶忙把那本书合上，但尖叫声却没有因此停止。他只能把它先塞回书架上，纳西索斯则迅速钻回隐形衣里。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上响起，不用想两人也知道，这是费尔奇赶过来的声音。

他们沿着走廊狂奔。那本书的叫声实在太过恐怖，两个小巫师也没有对付这种声音的魔咒，只好用远离声源的方式拯救被噪音吵得嗡嗡响的大脑。两人在一套盔甲旁停住，此时那本书发出的尖叫声已经停止了，但它所带来的危机却没有解除。

“教授，你说过的，如果有人在夜里乱逛，就立刻来找你。刚才有人在图书馆，动了禁书区的书。”费尔奇的声音出现在了他们耳边，此刻正在走廊里回荡。

与此同时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答了他的话。

“禁书区？那么他们不可能走远。”

是斯内普教授。两个人同时僵住了身子，感到惊恐的情绪在他们身体中蔓延。

纳西索斯牵住哈利的手，把他拽进了一旁的门里，随后又小心地把门带上。谢天谢地，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贴在墙上，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同时捂着胸口，劫后余生般呼出一口长气。

“……吓死我了。”纳西索斯说。

“我也是。嘿，看那里。”哈利说。他的手指向屋内那面很显眼的大镜子，但是因为他的身体还藏在隐形衣下，纳西索斯完全看不到他的手。

“哪儿？”纳西索斯疑惑道。

于是哈利把隐形衣摘下来，朝着镜子走去。

那是一面非常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有着华丽的金色边框，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顶部刻了一大串字。纳西索斯也朝镜子走过去。

“厄里斯·斯特拉·厄赫鲁·阿伊特乌比·卡弗鲁·阿伊特昂·沃赫斯（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纳西索斯把那行字读了出来，“……哦，这个解密还蛮简单的，这些字简直是在逼着别人倒读它们——‘我映照出的不是你的镜像，而是你内心的欲望（I show not your face,but your heart’s desire）。’”

“但是，这镜子里什么变化都没有。”哈利说。

“或许是年久失修，现在已经没用了？”纳西索斯说，“真可惜，我其实挺想知道我能在里面看见什么呢。”

说着，他绕到镜子后面，想看看它是不是后面的古代魔文磨损才失去了作用。

“哦！”哈利小声叫了一下，“镜子里有一大群人！”

“什么？”纳西索斯又绕了回来。但镜子里还是只有他和哈利的身影。

“刚刚还在这里的。我猜一次只能有一个人照镜子，他才会起效果。”哈利说。

纳西索斯眼前一亮。

“你说得对，哈利。现在，谁先来？”他问。

“我先吧。如果有什么诅咒，记得能救的话还是救一下我。”哈利说，“而且我还挺好奇那一大群人的，他们长得都和我很像，我猜那是我的家人。”

纳西索斯听话地站到了镜子后面。他紧张地观察着哈利，右手攥紧了魔杖，随时准备向镜子释放一个四分五裂，打算在发现哈利出现异常后立刻将镜子打碎掉。

哈利愣愣地站着，他像是被镜子里不可思议的景象吸引，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突然，他开始移动了。他缓慢走到镜子前，一点一点地把手、脸甚至整个身体贴到镜子上。

“妈妈？”哈利小声说，“爸爸？”

“哈利？”纳西索斯出口询问道。

哈利这才从镜子里回过神来。他赶忙出口，制止了纳西索斯挥舞魔杖的动作。

“我没事，我只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你知道的。”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家人一眼，主动走到了镜子后面。

“我真的没被诅咒。你去试一下吧。”哈利说。

看着他的动作，纳西索斯这才相信了他的话。

纳西索斯有些犹豫地走到镜子前。

那里面显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巫师长袍的高大老人的身影。他面容苍老，但仍旧精神矍铄，澄澈的蓝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单从外貌上来看，这老头在年轻时一定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英俊男子，即使现在老去，看起来也十分从容优雅，就连那些皱纹都像是时光精心雕刻出来的痕迹。

“哇哦。”纳西索斯睁大了眼睛。“这是我吗？”

他惊讶地走近了那面镜子。老人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侧过身，给他展示自己身后满满当当的藏书。每本书的旁边都有一本薄薄的笔记，证明老人将他们全部深入钻研过，并把知识转化为了自己的财富。

纳西索斯张大了嘴。虽然自己内心的渴望是变成老头，这听上去有点奇怪，但在看到这一幕后，他的确开始期望起了那样的未来。镜子里的老年版纳西索斯蹲下身，和镜子外十一岁的纳西索斯的手掌紧贴在一起。

老人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幼年版的自己。看上去，他经历了一段漫长充实的人生，在这段岁月中一直从容优雅地面对一切，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也将继续这样活下去——无论是困难、苦痛、衰老，还是或许即将要面对的死亡，在他的眼中都不过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风景罢了，不会使他恐惧分毫。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哈利会露出那种仿佛被蛊惑一般的神情，朝镜子的方向靠近。他闭上眼睛，深呼吸，最后叹了口气，主动走回了镜子后面。

“你去吧，哈利。”纳西索斯说，“没有危险，等你看够了你的家人，我们再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