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女主的闺名婠婠
江怜忽然感到了几分委屈。
她本不该遭受这些。
在母家,她有个得宠的庶妹叫江琼。半年前,嫁了个翰林院的内阁学士,是个仕途坦顺的探花郎。尽管不如她这般高嫁显赫,可江琼在夫家,却也从不用瞧人脸色度日。她动辄便回母家,夫君也不会责骂,反倒随时抽空作陪。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也从来没人敢对她有半分的为难。
反观她,进了王府以后,纵有外表风光无限,却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成日瞻前顾后,活得如履薄冰、束手束脚,这雍容华贵的王妃,真做起来,却好似寄人篱下的囚犯。
可她毫无办法。
如今木已成舟。她成了怀王之妻,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江怜只有将所有酸楚悉数吞进肚子里,再一次恳求道:“夫君,这对我很重要……”
“我可以答应你。”
终于,秦以歌松了口,却是有条件地允了,“不过,无论如何,务必要赶在宫宴之前回来,绝不可误了时辰。”
江怜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只要能允她回家,怎样都行。
“臣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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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公府设在京城两百里外的贲州,本不是多远的路程,只是这几日不凑巧下了大雪,车马难行,路上才耽搁了一些时辰。
等赶到家中,已是戌时了。
夫妻二人先是一同拜见了江德元。一盏茶的间隙,秦以歌顺势在堂内留了下来。而他身旁的江怜早就归心似箭,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岳婿二人说话,实则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秦以歌察觉到了这一点,便主动问:“不知岳母大人现在何处?”
江德元解释道,“贱内这几日身子不适,正在调养着。让小女去看看便好,爱婿就请留步吧,以免过了病气,伤了贵体,那便是晦煞了。”
秦以歌颔首应好,便没有再多挽留。他原本也是没打算去看的。
“那女儿就先告退了。”
只有江怜满心的迫不及待。得了默允,提裙便从侧门奔去了曹氏的厢房之中。
油灯之下,曹氏神色倦怠,卧在床榻边沿闭目养神。门外,丫鬟清瑶正蹲在院子里,为主子煎着草药,浓烟呛鼻。
江怜一踏进门槛,那丫鬟先是一惊,很快便热泪盈眶,“姑娘,你回来了。”
江怜来到炉旁,指腹轻拢烟灰,很快怒上眉梢,又疼惜又气恼,“怎么尽是些糟烂的黑炭,那何小娘竟敢如此刻薄。”
接着又看向清瑶:“去厨房拿些银骨炭来,就说是我说的。”
清瑶连忙欣喜地站了起来,“哎!我马上就去。”
江怜急不可耐的推开厢房的门,怜惜之意溢于言表,“母亲,您好些了吗?”
“婠婠?是婠婠,你怎的回来了,也不同我说一声。”
曹氏听见了江怜的声音,一个激动,摸到了床边,分明笑得合不拢嘴,却还是责备灵雁,“灵雁,你也真是的。怎由着你们娘娘胡来。”
婠婠是江怜的闺名,向来只有母亲唤得这般亲热。灵雁看出了老夫人的开心,便笑着说:“夫人,娘娘是担心你,听闻你病了,连夜带了成箱的补品来,都在门口放着了。”
“傻孩子。”许久不见了,曹氏眼含热泪,紧紧攥着江怜的手,舍不得放开,“你在王府里,过得可还舒服?那个侧妃,没有太为难你吧?”
“我一切都好。”江怜依依不舍地望着母亲,察觉她眉眼的皱纹又深了些,“母亲,是婠婠无能,没能护着你。我走了以后,那何小娘竟这样糟践你,早知如此,我……”
说到后面,失声哽咽起来。
“婠婠,你不要自责。”曹氏心疼地抚摸着江怜的面颊,“她并没有太苛待我,总归是忌惮着王爷的关系,不敢太得罪你的。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咳……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是我连累你了。”
曹氏生来体弱,早些年,因为劳累落下了病根,晚年又没得到悉心的调养,这才久病成疾,日渐羸弱。
何小娘便是江琼的生母。按理说,她是贫民出身,原本不过是个偏房的侍妾。奈何江德元喜欢得不得了,宠妻灭妾,纵由何小娘恃宠而骄,甚至还夺去了曹氏的当家理事权,转让何小娘来协理内务。江府中,如今一家主母还要寄于妾室篱下、看人脸色度日的局面,都是他一手惯纵出来的恶果。
其实,江怜明白,母亲说得对。曹氏之所以还能挣扎苟存至今,都是因着她嫁入了王宫的缘故。若她嫁的只是一户寻常人家,何小娘折磨人的手段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曹氏又关切地问:“你今天,不会是一个人回来的吧?王爷可也来了没有?”
江怜知道母亲担心的是什么,点头道:“他正在大堂里同父亲讲话。”
曹氏果然松了口气,“那就好。王府教仪繁复,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不能失了礼数,让人抓了话柄。”
“母亲,我明白。”
这时,清瑶乐不可支地从外面端回来了一箩筐的好炭,“银骨炭来了!”
点上炭火,屋内果然温暖了不少。
江怜便起身,“母亲,我来伺候你喝药吧。”
曹氏一时着急,“那怎么行,你如今是王妃,千金贵体。如此便是逾越了规矩,不合礼的。”
江怜摇头道:“出了王府,我便不是王妃,我只是您的女儿,我只想为您尽孝。”
连灵雁也在旁边帮腔:“夫人,您就成全了娘娘的一片孝心吧。”
曹氏被哄得眉开眼笑,这才顺应了江怜。
喝完了药,曹氏又命人搬来了一个厚实的箱箧,打开,里面装满了缝纫的衣褥,还有几本手抄佛经。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闲着也是无聊,就时常抄写佛经为你祈福。还绣了不少花样,等着一并寄给你。”
江怜望着满满一箱的物件,感动不已。
是啊,这世上她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在遥远的家中,母亲正无时不刻惦念着她,满心地爱她,为她求福,愿她过得更好。
如此想来,她在王府中受的那点子委屈,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母亲,你眼睛本就不好,就不必如此劳累了。”
“我年纪大了,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多做一些,我也安心。”
说着,曹氏便为她如数家珍地一样一样介绍着,里面居然还有为未来孙儿绣的小衣裳。
“对了,还有一件缀着金边的肚兜,上面一个威风凛凛的虎纹,真是可爱极了。”
旁边的清瑶就补充道,“只是绣到最后,丝线用完了,夫人就拿去绣阁收尾。没想到姑娘今日回来了,我明天一早便去取来,姑娘正好一并带去。”
江怜轻轻颔首,“母亲,辛苦了。”
曹氏莞尔道,“你不用担心我一人孤单,我心里念着你,还有我未来的孙儿,这日子也是有了盼头,越过越甜。”
江怜一时心中歉疚,不忍告诉母亲实情。
其实,她除了手握掌事权,过得又和冷院中的母亲有什么区别呢。
现今,秦以歌来她房中的次数屈指可数。怀孕之事,更是遥遥无期了。
更何况,如今他们夫妻离心离德,倘若来日她真的产下子嗣,那孩子不得父心,命运恐怕也是坎坷的。
江怜望着母亲兴奋如孩童的脸,终是将辛酸藏进了心里。
这些不好的事,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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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亮之后,公府的奴仆们也开始了晨忙,为主子准备早膳。
昨夜来得晚了,没见上何小娘。今日一早,对方却是不请自来了。
江怜二人本是去向江德元请安,一进门,却见到何小娘正热情张罗着为夫妻二人准备茶点。旁人看不出是怎么回事,江怜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何小娘向来就是个野心勃勃、耳尖眼利的,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露脸附势的机会。
她定是以为,秦以歌是五皇子的胞兄,而五皇子又正是皇帝眼下的红人,接近了秦以歌,自然便是接近了五皇子。
于是,何小娘便开始了她的表演,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礼献媚的。甚至于用早膳时,还悄声挪到了江德元身旁的主位上,想以女主人的姿态为秦以歌敬酒。
江怜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索性出声打断道:“小娘招待礼仪周全,行事体面妥帖,可见是深暗待客之道,懂得长幼尊卑的。”
这一席话落地,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在暗讽何小娘的僭越。曹氏身为正妻都尚未上桌,而她一个做小的却已摆出主人之姿招待起了宾客,岂不是凌驾。
何小娘又羞又赧,只好退而道:“是,我正要去给曹夫人端茶呢。”
语毕,她终是让开了身子,待江怜先坐下,才悻悻地挪到了桌角,再不敢霸占着主位。
江怜入了座,却还没有罢休的意思,倒是拿昨日的事说了起来:“黑炭易升烟,是最次的炭火。我母亲久病在床,病人本应多受照拂,房中还该多备些好的银骨炭、暖手炉才是。”说完,她还侧而望向江德元,“父亲,您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