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铮满脸警惕看着他。
“不过前提是,你得活下去。”
黑衣男人语气淡淡,又悠然自得地倒了杯凉茶,仿佛方才说的只是饭后闲聊的话题。
屋内陷入沉静,一人悠然喝茶,另一人背后冷汗直流,气氛诡异得吓人。
良久,唐铮开口:“你先前为何说,我爹丧心病狂,葬生狼腹?”
独孤漠终于放下茶杯,饶有兴致看向他:“你对自己的身世丝毫不知?”
想套他话的心思被看穿,唐铮冷不丁抬头,看向那人眼睛。
这自称魔教教主的男人有着一双纯黑色的眸子,盯着人的时候宛如毒蛇捕猎,森冷而阴翳。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音刺耳狰狞,唐铮忍不住额头冒下冷汗。
究竟谁丧心病狂,一举一动皆似个疯子?
独孤漠笑了良久,停下来时嘴角还带着骇人的弧度,低下头盯着少年。
唐铮与他对视,突然瞳孔恐惧地缩起来,立刻站起身往后退。
面前的男人出手如电,轻而易举掐住了少年的脖子,不顾他奋力挣扎,把人提了起来。
此时,他浓黑的眸子,已经彻底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
“你爹生前抛妻弃子,手上沾满无数冤魂,被天下人怨恨。而你,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更不该活下来......哈哈哈哈哈哈......你爹被饿狼生吞,你呢?你会有什么死法?”
他说着恶毒之言,脸上却只表露出纯粹的好奇,似乎真的只想知道答案。
唐铮呼吸困难,脸色逐渐发青,挣扎的力度慢慢变小。
他脑中混做一团,一面回荡着对方说的话,关于自己身世之事愈发扑朔迷离,一面又告诉自己,哥还在家等他回去,不能就这样死了。
大脑逐渐缺氧,眼前阵阵发黑,就在唐铮即将失去意识之际,脖子上的手松了,他无力地滑倒在地,撕心裂肺咳起来。
独孤漠面无表情看着他,突然道:“你若死了,我这一身本事可就无人继承了。”
“咳咳咳......你这......”
疯子。
唐铮尚未说完,身上几处穴位一痛,迅速昏死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再次醒来,他又身处山林,手上多了把匕首。
————
唐玉茗熟练起锅烧油,待油温七八成热,迅速加入切好的莴苣和竹笋丝进行翻炒,随后撒入适量盐,少量清水,使之受热均匀。
步骤算不上繁杂,但能做到像他这样了然于心、行云流水,便不是件易事了。
房掌柜越看越觉得面前青年顺眼,这一套动作咋就这么赏心悦目呢?
然而,唐玉茗动作不止于此。
趁着双丝加热的过程,他另起锅,加入清水烧开,然后把备好的香椿芽入锅焯水。
香椿是一种生长于中部及南部的乔木,具有一定的药用、食用及经济价值。其嫩芽可入菜。《春菜》有言:“岂如吾蜀富冬蔬,霜叶露芽寒更茁。”亦有人曾盛赞:“椿木实而叶香可啖。”还有古籍记载:“椿叶香甘可茹”。
可见,香椿芽着实是一道春日美食。在江南之地,百姓常于春季采摘其嫩芽,为自家餐桌添香。
然而香椿虽好,却含有亚硝酸盐,是强致癌物,所以吃前必定要在沸水中焯过,如此可去除三分之二以上的亚硝酸盐和硝酸盐,食之方可无碍。
唐玉茗仔细将香椿芽倒入沸水,其原本略带紫红的嫩叶立时肉眼可见在水中变得碧绿,一股独属于香椿的芬芳气味便慢慢蔓延开来。
焯过水,另一锅双丝也已经差不多到火候了。唐玉茗有条不紊为之淋了些许勾芡,使汤汁更鲜美浓稠,也为莴苣和竹笋增加一份脆嫩。
同时照顾两锅菜并不容易,稍有不慎便会过了火,严重点的还极有可能前功尽弃。便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也难免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
然而唐玉茗却不然。他手下动作又稳又快,高效的同时也显现出一份从容不迫,看着不似在做菜,倒像是流畅熟练地作了副泼墨画。
他这一套动作不仅将房掌柜看得近乎呆住,就连旁边的诸位师傅也不禁侧目,纷纷歪着头瞧他做菜。
这手艺,没个五年八年可练不到这火候,也不知这小年轻是咋做到的。
房掌柜闻着菜香回过神来,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将这小哥留下,指不定日后能成为吉香居的招牌呢!
且不说其余众人如何想,第一道小炒双丝已经完成。唐玉茗找了个白底大圆盘,熟练摆了盘,便又开始着手下一道菜。
先起火烧水,然后趁着水开的时间,将先前腌制的鲈鱼摆上盘,底部用筷子架空,好使之受热均匀,保证鱼肉成熟的时间同步。
水开后,鲈鱼沸水入锅蒸,如此肉质更加紧实。
等待的时间,便又可以用来继续烹制第二道菜。
先前沸水中烫过的香椿芽捞出晾凉,若是短时间内不易放凉,也可放入凉水冷却,之后再捞出挤干,切成碎末。
唐玉茗又取来一个大碗,单手敲入数个鸡蛋,加入切好的香椿碎、适量盐、少量料酒,用筷子打散搅成蛋糊。
锅中烧油,直至油温七成热,将蛋糊倒入锅内。
霎时间,香椿鸡蛋的香味被热油彻底激发出来,将整个后厨弥漫。
在厨房稍远些地方做菜的师傅且还好,毕竟自己手上就有着菜香,然而身在不远的房掌柜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闻着蛋液及香椿独有的香味,瞧着锅里金黄翠绿相间,忍不住咽下口水,腹中隐隐开始鸣叫。
然而唐玉茗此时并不知晓房掌柜的举动,握着铲子开始翻炒锅中蛋糊,另一手轻轻摇摆锅身,使之均匀受热,直至鸡蛋嫩熟,然后找准时机迅速出锅。
香椿鸡蛋易熟,对火候的把握要求极高,哪怕只是多炒了片刻,鸡蛋的口感也要大打折扣。
唐玉茗手中瓷盘洁白光亮,上面盛的鸡蛋嫩黄香软,内中清晰可见点点翠绿香椿,即便只是简单摆盘,也已然是个视觉盛宴了。
第二道香椿鸡蛋,也已完成。
房掌柜又忍不住对着桌上的成菜咽了下口水。
普通家常小炒已经如此诱人,不知道那最后一道号称江南美的鲈鱼又是何等光景。
怀着五分急切五分期待,房掌柜将目光放到了最后一口锅上。
清蒸鲈鱼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唐玉茗眼瞧着时候差不多,果断停下火,再利用锅内余温“虚蒸”片刻便可出锅。
趁此时间,正好可以给鲈鱼调个汁。
若是在现代,只需用现成的蒸鱼豉油淋上即可,方便快捷。然而在古代,却是须得厨子亲自熬出酱汁,方才能完成此菜。
时间有限,唐玉茗并未选择最专业的手法熬酱汁,而是选取了一个较为家常的法子:将整枝香菜连根洗净,与香葱一道拧成一团放入个陶碗中,再取姜两片切丝也放碗中,将一份酱油并着两份水照比例煮开,倒在“葱姜香菜”的小碗中侵泡片刻即可。
备好这些,鲈鱼便可以出锅了。
唐玉茗掀开锅盖,顿时,一股属于鲈鱼的清甜鲜香扑面而来。
蒸鱼时留下的水含有腥味,弃之不用。抽掉用来架鱼的筷子,唐玉茗将调好的酱汁淋入盘中,再于表面码上先前切好的细葱丝儿,最后浇一勺热油,这道清蒸鲈鱼便完成了。
唐玉茗端着菜转身,正要找房掌柜品鉴,却被身后站着的一排人吓了一跳。
房掌柜同其余数位大师傅一手捏着筷,一手端着碗,纷纷伸长脖子往他手里的盘子中瞧。
“咳,这位小师傅,可是完成了?”
唐玉茗点头笑道:“完成了,还请诸位品鉴。”
————
唐铮手心紧握匕首,靠坐在一棵树下,气喘吁吁。
他身上衣衫破烂不堪,有的地方与伤口连在一起,看不清究竟是血迹还是污垢。
手中的匕首沾了血,此时血迹已经干涸。原本锋利的刀刃钝了不少,可见这一夜使用颇多。
望着天边亮起的鱼肚白,少年漆黑的眼睛缓慢眨了眨,终于放松紧绷的肌肉。
匕首“哐”一声掉落在地,他的手还在微微抖动。
黑衣男人悄无声息落在唐铮面前,冷眼看他一身伤。
“不错,还活着。”
唐铮慢慢抬起眼,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为什么......是我?”
独孤漠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笑了许久,这才漫不经心回答他:“大概是你天生根骨好,又或许你是那人的儿子,合该来继承这魔教。”
“你抓我,究竟是要我学你的本事......还是要我继承魔教?”
“你学不会本事,又怎么继承这样大一个魔教?”
“你不怕......我将整个魔教......毁于一旦?”
独孤漠又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这么有意思,死了怪可惜的。”
唐铮无法理解一个疯子的脑回路,皱起眉。
“你想毁了魔教,再好不过。”黑衣男人蹲下,视线与他齐平,“往后便呆在书院,随我习武了。”
唐铮不语。
独孤漠似乎看出他的心思,笑着道:“你也别想着跑,魔教有新任少主一事很快就会传开,你猜猜届时会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见少年慢慢皱起眉,独孤漠心情更好,他站起身,拍拍衣摆处沾到的尘土,背手大笑离开:“对了,此事莫要同你那些同门师兄说,他们可是要去考秀才的。”
唐铮:“......”
看样子,这疯子的身份并未在书院透露。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踉踉跄跄跟在黑衣男人身后,出了树林。
作者有话要说:唐玉茗:崽崽科举秀才进度10%......咦,为什么没有动?
马甲:崽崽魔教头子进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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