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神队友
虽然润玉每晚都派人往洛府汇报锦觅当日的恢复情况，但亲眼看到女儿满身的伤，洛霖还是控制不住手脚发颤。
“爹爹，我饿啦，先吃饭嘛。”
“哎。”洛霖背手在后随锦觅进屋，父女俩心照不宣的粉饰太平。
殿内漆黑，洛家父女点着灯烛随口搭话，许久，一室灯烛才燃起一半。
“不点了吧，这些够用了。”洛霖稳了声息，此次见到女儿罕见的忍下了眼泪。
锦觅却转身悄悄抹着泪花平复心情，已是到了这步田地，她丝毫不想让父亲再为她担心。
“全点起来吧，润玉每天晚上都是燃满室灯火的。”此前这些事都是润玉在做，她没参与，竟不知这寝殿中各式的灯有这么多，她想着，点完了这些灯，她就平静了。
“这王子皇孙的就是奢侈。”洛霖似乎有些微不满，心思一转，对女儿说道：“觅儿若是不喜欢此地，爹爹也有办法让你离开。”
“那爹爹为何还要送我回到这王府？”锦觅没忍住到底问出心中所虑，她心中告诉自己爹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润玉的智谋远在旭凤之上，沄王府大抵是最安全之地了，“是因此地……安全么？”
洛霖心中耸动，暗自吃惊，握着烛火回身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点灯的女儿，润玉竟没说是他救的人吗？觅儿为何会认为是自己去救的？彼时熠王府外有禁军看守，寻常谁又能进的去！
当日若是润玉不救……觅儿她可逃的出来？彼时到底是如何一个情形，他不敢想象。洛霖此刻心中那些许怨怼怒气才平复几分。便至此时之前，尽管润玉那番剖白震撼，他还是心存些怀疑的。
本以为润玉此番做为是为了报仇雪耻，可经几番试探，且不管他为人到底如何，眼下看来，至少他对女儿是真心的，当初任由女儿任性，事态发展到今时今日，也是有几分悔不当初。
可这件事也许润玉不说破，想来也有他不说破的打算，洛霖也没就此戳破，只问道：“觅儿，润玉他？待你不好吗？你莫怕，什么都告诉爹爹。”
锦觅摇头，“他就是对我太好了。”语气里充满焦虑。
洛霖听明白了，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放回肚里，说道：“当夜展小洛待罪在逃，第二日陛下格杀勿论的圣旨就下来了，全城戒严搜捕，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大事件连审都不审吗？”他走近瞧着女儿，神色严肃道：“陛下一夜之间失去两个孙子，便不能再让儿子有任何闪失，尽管熠王他是个犯了罪的儿子。那一夜王府中导致两个皇嗣遇害的到底是谁，又是何原因，根本不重要，必须有人出来为此付出代价罢了。”
锦觅惊怔，嘴唇颤了颤道：“孙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没……没保住吗？”
洛霖一愣，面色有些发僵，润玉果然什么都没说吗？于是将话题旁引道：“觅儿，你怎不问这事最后是如何解决？”
“解决？这么快已经解决了吗？可我还好好活着……”锦觅喃喃，忽而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爹爹是说有人做了我的替死鬼？”
洛霖顿时面色铁青，“那下毒之人并非是你，觅儿无需自责。的确有人做这替死鬼，不过，替的不是你。润玉找的死囚……”说到此处，他忽的心思转了一转，道：“那死囚虽易得一线生机愿做这事，那结局却可预见，或将死于意外面目全非，或将拒捕被就地格杀，只是……”他瞧着女儿面上起伏不定，沉声道：“只是难保熠王不死心，他虽带罪被囚，也只是罢了官职并未削去爵位，只要不是庶民就还有权力在手，若心存有疑，有一日再追查，这沄王府确确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爹爹……”锦觅嘴唇抖动，脑中已是一团乱麻，戚戚索索道：“润玉他，他竟这样……他这般护我，我要怎么办，我怎么还得起，害死他的孩子虽非我的意愿，可到底与我脱不开关系，他为何还会大度救我。”
洛霖没料到女儿竟是如此反应，他不禁有些后悔方才的一番话，忙换了语气安慰道：“觅儿莫怕，莫怕，你别担忧，你若实在不喜欢润玉，想离开此地，这人情便由爹爹来偿还他，他用得到爹爹处还多。”
为了女儿竟几次三番连原则都可不顾，锦觅一时不知自己是愧对父亲多一些，还是亏欠润玉多一些。
她搁置灯烛坐了下来，缓缓摇着头道：“润玉答应过我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可是爹爹，我这一生恐怕要困死在这里了，身上枷锁如此之重，我如何还能走的心安理得。”
“他应过这样的诺言？”洛霖略是吃惊，润玉既然做过如此承诺，那为何付出过什么却全然不说出来？当真不怕觅儿离开吗？可他明明……
锦觅侧过身钻进烛火的阴影里，半掩着脸攥拳点头。
看到女儿此时懊悔痛苦的样子，洛霖似乎明白润玉为何什么都不说了，甚至于将这座院子护的密不透风，连个下人都见不到，怕是因那惯常出事的，皆自防不胜防的下人乱嚼舌根。可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留下觅儿的？
洛霖暗自握了握拳，道：“那便是了，觅儿，润玉既已如此说了，你更无需有负疚之心，孙伯庐此番获罪秋后便要问斩，沄王之长子不可能出自罪臣之后，况且……”他脑中忽的抽丝般闪过某件事，沉目思索，又道：“若说当初你是润玉自己求娶的，彼时孙伯庐的品级还不如我，他的女儿为何能嫁入沄王府，当真是因孙氏懂医术能照顾沄王殿下？”
锦觅听不明白这番逻辑，当初润玉因替嫁之事病发命悬一线，孙侧妃不是太常太卜测算选出来最适合冲喜的吗？孙府撞了大运的好事整个京都城都知道啊，猛地她想到孙伯庐获罪的源头，道：“爹爹是说，当初是废后和……做的手脚，这孙家是他们安排的？”
洛霖停住，拍了拍女儿肩膀，才又说话，始终不提及旧事。
“废后便算想安排，也安排不到太常寺去，皇子娶妃纳妾，那都是要经过陛下同意的……沄王同陛下，这父子之间实在不亲厚，”洛霖眉头深锁，猜测道：“陛下为他安排的这个侧妃，恐怕除之不行，留之不快，实在让他难受，可润玉又岂是个会让自己难受的人，这孙侧妃三年来却能安妥的待在沄王府，并且我听说当日出事他要太医全力施救母体，难不成是日久生情！他演的情深意重，旁人信，若非曾见他为你那般执着，我怕是也要信了。可这中间有何种因由曲折，润玉又是如何盘算？为父竟也猜不透。”
“爹爹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锦觅更听不明白了，看向父亲问的认真。
“身为人臣不该随意揣度君主，”洛霖默了一会，沉声道：“只是当初你们的婚事——确实令陛下不悦的，彼时父子间的争执便已现端倪，润玉冠礼当日的争吵，看似因为婚期，我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说到此处，脑中润玉当日顶撞圣上，倔强离去的身影忽与今日他剖白时的样子重合，他是怎么说来着？好似话中之意荆公是他唯一可依的亲人？
那陛下呢？他的亲生父亲不算亲人？
细思极恐啊。
天家父子亲伦是与寻常人家不同，不甚亲近也是可以想通的，可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亲父，何至于被他无视，若非有恨事怎能抹杀血缘至亲。
锦觅也想起这件事来，当初爹爹从宫中润玉的加冠礼上回来之后说过，润玉对成婚有些抗拒，她以为润玉其实没那么喜欢她，并不是非她不可，所以后来才更加坚定做那大胆的替嫁之事。
这么久过去了，她都忘了那个润玉要求推迟婚期的小插曲了，此时再提起来，她却更加不明白润玉的行为做法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可是说到底，爹爹讲的这些事与我欠了润玉的又有什么关系？”
“觅儿，爹爹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自己给自己戴上刑枷，无论如今是何局面，那不是你的错，这大势所趋，非是你一小女子左右得了。所以润玉既对你有此承诺，那想走便走，想留下也告诉爹爹，爹爹去同他说这日后之事。”他握住女儿双肩道：“一切都有爹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