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知道神水怎么做的,我能告诉你们神水做法!”
眼看这女孩要被打,妇人眼珠一转,劝道:“你打她做什么,好歹是个女子。”
听到妇人话语,莫琼心凉了半截,但她跑不动了,实在是饿。
男人听了妻子的话,生出些念想,看着女子孤身一人,他们想做什么都没人管。他手里有些钱财,好吃好喝到了福州,但这样只出不进,他银钱就要见底,他可不想沦落成乞丐样子,等他摸清楚福州情况,把这女子卖了换钱就不错。
心中打着恶毒算盘,男人呸了一声,将一张饼扔到莫琼身上,“也就我们好心,换别人,你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还咒他儿子,他儿子是这乞丐能比的吗?
莫琼忙抓着饼啃,这饼干巴巴,但她已经好些天没吃上正经的饭了,吃什么都是香的。她噎得眼眶通红,想到自己这几天吃的苦,她就想饿死也好,不想在这样落后的地方拼命苟活。但她失败了,当她饿的头晕眼花时,真是会去吃土,宁愿啃树皮也不想死。
莫琼跟着这对夫妇在福州住下,每天替他们洗衣做饭,还要帮忙照顾孩子,时时刻刻担心是不是已经被卖了出去。
她想跑,但现在世道太乱,她跑出去会比现在过得还惨。
“听说了吗?城东正找识字的人呢,还不让你家大郎去试试。”
莫琼正在外面洗衣,听到两个大娘窃窃私语,不禁凑过去些,她来这里已有两个多月,每日拼命找机会识字,如今已经能写出一千常用字,她也想去试试。
另一位大娘哀怨道:“你可别瞎说,我家大郎才不去做那卖命的勾当,那可是要造反,成了也不一定有命享受。”
昏朝天灾连连,民不聊生,不少地方起了暴动。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们这些普通人掺和进去,那是要没命的。
先开口的那位大娘切了一声,“城外饥民遍野,谁还管有命没命?我家米就要吃空了,要是我家那口子能去,我早让他去了。”
莫琼听她们对话,心中起了惊涛骇浪,她日日不得远走,不知道城外景象,原来如今形势这般严峻?怪不得那对夫妻近些日子不提要把她卖出去,看来实在是行情不好,没机会。
又敲了几次衣服,莫琼把东西收到他们蜗居的那间小房子。趁那两人出门,她要去城东碰碰运气!所幸她这几个月吃得不好,穿得也不好,邋里邋遢,辨不出男女。
城东靠近城门处,一群饥民互相依偎,将城门堵得水泄不通。莫琼从这些人身侧穿过,眉头紧皱,她方才看到一个母亲怀中的孩子已经开始腐烂了。这番景象,堪比炼狱。
心中堵得慌,莫琼赶忙加快步伐,她现在小命还没有着落呢,去关心其他人。
招人的现场可以算得上混乱,有人想耍无赖,被看守的彪形大汉打上一拳,灰溜溜跑走了。
莫琼心里犯怂,但想到如今处境,她咬咬牙,自荐道:“这位大哥,我识字,也会算数,让我跟你们走吧。”
大汉名叫冯芒,他听大哥吩咐,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但净是些装傻充愣之徒,什么都不会还来凑热闹。他打量两眼这瘦脱相的年轻人,心中不信,但看人没有作妖,就没赶人走。
“那有纸,你写点字试试?”冯芒随意指个方向,希望这年轻人知难而退,他不想动手。
得此机会,莫琼哪里会放弃,她赶忙拿笔写字,将自己能写好的全部写上去。
冯芒看她动作,怔了神,这小不点还真有本事,字写得有模有样。他不识字,在他这里,只要能写出二十个字就算通过。
“行了,”冯芒将纸抽出来,仔细分辨,“等会儿跟我走,你还有家人要通知吗?”
不是他冒犯,看着人样子,怕是哪里来的难民,真不一定有亲人。
果不其然,莫琼拒绝离开,她没有要通知的人,那对夫妇对他不安好心,就算请她吃了几个月饭,她每天干的活也够偿还了。
谢时颂将书合上,难以置信,“你这故事可真敢想。”
这故事不只以女子视角展开,甚至还讲造反的事,谁爱看这种东西?景朝是有历史题材的话本,但谁敢在话本里映射当朝,那是会被官府查办的。
唐西妗可不敢背这锅,“我可不讲朝廷的事,你看,这是昏朝,昏朝的事与景朝何干?”
谢时颂点头,“是无关,但这传播起来,解读可就多了去了。”
景朝对民间故事查得不严,有些戏社还会以官员做的坏事为题,记录冤情,改编成戏曲,在各地上演。总之,目前景朝经济繁荣,上面操心的事多了去,不怎么管文学创作。
“那是他们解读,咱们死咬着没有,问题不大。”唐西妗知道其中隐患,但若将主角设定为富家小姐,受的限制更多。还不如就这样,直接让主角造反,使劲折腾起来。这样的乱世,能给主角更大的发挥空间,也能跟富庶的景朝区分开。
唐西妗:“如果实在不行,你看着修改一番。只要保持俗文集的特色,想怎么修改都由着你。”
谢时颂妥协,“行,你先跟我说说这故事究竟要讲什么?”
可算让他遇上机会了,梁州小报上的故事他问不着后续就算了,总不能这由他负责的俗文集也打探不得。
唐西妗摇摇头,就在谢时颂要失望时,她笑道:“不是我不跟你说,是我还没想好。我想用这文吹捧商品,但想吹的东西还没做出来,我也愁啊。”
“什么东西?我替你出主意。”谢时颂的好奇心被勾起,唐西妗愿意说,他当然要继续追问。
“酒精。”唐西妗捞过一不起眼的圆陶瓶,拔下盖子,递给人嗅闻。
“这什么味?”谢时颂不喝酒,他只闻到一股水果放坏的味道,有点恶心,熏得他直皱眉。
景朝没有蒸馏酒,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从米酒中收集来的,要不是借着王珣家中的蒸馏器,这么点液体也收集不了。想想这一瓶酒精花了她多少钱,她就心疼,天杀的,酒竟然那么贵。一斗酒约合有十升,整整要十贯钱。
如今米酒度数在十度左右,需要多次蒸馏才能得到高度酒精,其中人力消耗,器材选择都是问题。以当前工艺,最多得到百分之九十五的酒精,兑水能得到七十到八十度酒精,勉强能当医用酒精来使。
她的任务是传播纸媒,大前提是先把命保住,她不想因为随便一个小伤口把命丢掉。
考虑其中成本,她甚至有了自己开酿酒厂的冲动,但结合实际,她毫不留情把这个念头掐灭,还是拉其他人入伙来得实在。
唐西妗把陶瓶接过来,小心塞好,“这可是宝贝,做什么这么嫌弃?”
“就这东西还宝贝。”谢时颂只觉离谱,先前唐西妗说的东西他还能理解,心中有概念,但这一瓶液体怎么就是宝贝了,难不成这是什么稀世毒药?
“这东西抹在伤口上,能减少化脓风险。酒精还能减少疫病传播。”
“这么万能?跟神水似的。”谢时颂想信,但他多年经历告诉他,这怎么可能?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唐西妗:“现在不信没关系,以后我慢慢告诉你为什么。我愁的就在这,你看我把东西拿到你面前你都不信,要怎么说服其他没见过的人?”
谢时颂腹诽,谁要信了才是傻子,哪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但看唐西妗确实苦恼,他试着举例,“符水都能卖出去,不就是加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你在故事里多介绍介绍,信的人自然会来买。”
知道谢时颂把她当骗子,唐西妗叹气,“酒精是真有用,谢兄不要打趣我。还有几篇文章,是老故事,我写得通俗易懂些,让更多人看到。谢兄也可试着写一些,都登在俗文集里。”
谢时颂将手记打开,继续阅读,有莫琼那篇文章在前,其他故事再离谱能离谱到哪去?等等,他突然想起来,最后他还是不知道莫琼那个故事到底要讲什么。
这怎么行,他总要知道究竟有没有风险,“所以莫琼之后到底会做什么?”
唐西妗诧异,她还以为这话题已经过去了,告诉他也没什么,能给人吃颗定心丸,“她跟着冯芒率领的人一起作战,用自己的知识减少伤亡,最后他们成功了,昏朝覆灭,莫琼被重用。”
“你不会写他们称王吧?”
“放心,我能拖着故事一直不完结,看看大家意向再说。不会真傻傻去犯禁。”
听到这里,谢时颂大大松了一口气,幸好唐西妗没有大胆到直接挑明,不然他要好好考虑还跟不跟她编俗文集。
“我哪里做过什么莽撞事?你就这么不放心。”唐西妗想笑,“再说这不还有你把关?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
她肯定不会直说对封建王朝的不满,但她能夹带私货,比如某个时刻,让主角喊一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话。她希望她做出的努力能让百姓过得更好,而不是让贵族阶级过得更好。工业革命只为稳固封建政权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谢时颂进入状态,认真推敲文章的遣词造句。唐西妗跟寅二交代一番,坐上新搬来的椅子,继续抄书。她每天都会给小蛮布置作业,不让小蛮来做工。小蛮已经能将诗经里的文章全部背诵,比她厉害的多。
一天很快过去,唐西妗捶下后背,叫住要离开的谢时颂,她明日有别的事要做,得提前跟谢时颂交代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莫琼的故事是大女主文,放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