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念华又要哭泣，云程一急，又把人盖住。
念华一口气憋了回去：“。。。”
云程松了口气，原先拿蛇强留人的彪悍姑娘变成一个爱哭鬼，他也很难办啊。
“习老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们，现在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我住的地方离这儿有千里之隔，你是同我回乡，还是留在这儿，不论在哪，我都能为你安排。”
“我要留在这儿。”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念华果断的选择留在桃源镇。
“这儿是老爷的家，老爷在哪，我就在哪，我要替老爷守着桃源镇。”
云程并不意外念华的决定，他颔首同意：“好，听你的。我得同师弟回家，稍后会着人安排你以后的生活。念华，好好读书好好生活，你的日子还很长，不要困在过去。”
念华抬头，仰望云程温润的双眸，她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站在云程身后的裴瑾之。
这个强大而冷峻的男子，此刻正静静注视着云程，眉目舒展，隐含笑意。
念华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垂下眼帘，默默点头。
之后的事很简单，云程联系了统管桃源镇的城主，将习商留给念华的财物一并交托给城主，叮嘱他安排人手照顾念华。
“找个可靠的人，远远的护着她平安长大就好，但不要妄加干涉她的决定，我得空了便会来看望她，你多用点心，知道吗？”
城主俯首，恭敬领命：“是，定不辱使命。”
念华坐在堂下，看着衣袍华丽的中年男子对云程俯首称臣，而云程坐在高位，泰然处之。
这样天生就在云端之上的人，和先前同她坐在围廊掉漆的木椅上吃蜜薯望月是同一个人吗？
“念华？念华？”
念华醒神，见云程正看着她，她茫然道：“怎么了？”
云程以为她还在为习商的事悲痛，没有出声安慰，只道：“之后会有人来照顾你的生活，但他不会打扰你。只是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他说，他会满足你的。我们也要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小丫头，好好吃饭，多长点肉。省的下次见面，戚师兄说你像麻杆。”
念华耳朵里就听见麻杆两个字，不服气回怼： “他才是麻杆！”
戚勐一边逗魇虫一边嘟囔：“本来就是麻杆，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你！”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云程及时制止：“好了好了，念华多吃点都长肉就更好了。”
云程站起，走到念华面前，蹲下和她平视：“再唠叨一遍，念华，好好活下去。等有机会，赠我一枝你亲手种的栀子花吧？我要开的最好的那枝。”
对面的人清隽俊秀，眼角眉梢都是春风拂面的温柔，但念华知道，他也像风一样，不会为她停留。
念华涩声答应：“好。”
她已足够幸运，得春风温柔抚慰。
见人答应，云程终于放心，他起身，笑着同念华告别：“好啦，我们也要离开了。爱玩蛇的小姑娘，以后不能再像威胁我们一样恐吓别人了啊！你的事会有人定期汇报给我的，到时候要是被我知道你又拿蛇吓人，就罚你不准吃饭。”
末了，云程顿了顿，还是补充道：“只准啃窝窝头。”
念华噗嗤笑开，这算什么威胁啊。
但她笑着笑着就敛起笑意，轻轻问云程：“云大夫，你和戚大夫，还有你师弟，你们不是普通人对吗？你们知道魇虫，能轻易开辟山石修整立碑，还能让城主那样的大人物听你们的，你们是仙人对吗？”
念华虽然是询问，但她笃定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从云程当着念华的面召唤城主起，他就没想过要瞒着念华，反正自小师弟出现后，他们就已经是漏洞百出了。
“我们不是仙人，只是修士，此次前来只是历练。”
念华急忙追问：“是哪一宗？哪一派？”
云程认真回答：“凌天峰。”
“凌天峰？”念华喃喃，她听说过，凌天峰是三大宗之一，她渺小如蚁，一辈子都不可能踏进凌天峰的大门。
他们之间，本就有一道天堑无涯。
头顶的发髻被拽了一下，念华回神，就被弹了一个脑瓜崩。
“你虽身怀异香，能驱使蛇类，但灵脉有失，修炼之事上有所欠缺。”
见小姑娘的眸子越来越暗，云程不忍但依旧继续说道：“灵脉对于修士来说必不可少，你的灵脉天生残缺，若是强行踏入仙途，所承受的痛苦是别人的百倍、千倍，效果却难达万一。本来你不问我，我也会在合适的时候和你说明，如今你知道了也好，日后若有人引诱你修炼，千万要拒绝。”
发现念华能躯蛇时云程就探试过念华，只可惜灵脉细弱截断，不可承受灵力。
云程便想着让念华先平安成长，等年岁到了，或她有修炼之心时再告知。
不成想念华已萌发修仙之心，云程只好早早的掐灭苗头，省的日后被贼人利用受苦。
“好，我知道了。”念华低着头，小声灰心答应。
云程三人对视，谁都没说出安慰的话。
三个大男人往日面对的女子多是强悍的师妹师姐，念华这样的寻常小姑娘，失望伤心时他们还真不知道如何安慰。
最后还是云程干巴巴告别：“那就后悔有期了，念华，我们来日再见。”
“嗯，再见。”念华蹂躏手中的黛色锦帕，低头闷声。
几人顿了顿，终究还是迈开步子向院外走去，走出没几步，身后念华“咚咚咚”地跑近，喊道：“云大夫！”
云程回眸，见人眼尾通红，柔声问：“怎么了？”
念华抿唇望向裴瑾之：“我想和你师弟说几句话，可以么？”
云程惊讶，念华呵小师弟有什么可说的？
又很快答应下来：“自然。瑾之，你和念华慢慢说，我和戚师兄在外面等你。”
“好。”
云程和戚勐提步向院外走去，院内裴瑾之目送两人，直至云程走至道路转角处不见身影才收回目光。
“你喜欢他。”
裴瑾之低眸，平静的望着念华，乌黑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念华瘦瘦小小的身躯。
念华丝毫不畏惧的看向这个单手就能钳住脖子将她提起的男子，紧紧攥着手中丝滑的绢布，摩挲到丝娟上的竹叶绣纹，心中生出无限勇气：“你喜欢云大夫，你不用否认，老爷说了，喜欢一个人，最藏不住的就是眼睛，你看云大夫的眼神就说明了你喜欢他。”
裴瑾之淡淡开口：“我没有想要否认。”
“你、你……”
裴瑾之自若的态度让念华拿不准，她一时忘了自己想说的话，但看着裴瑾之一脸平静，念华又感到生气：“你自大什么！云大夫他是你师兄，你喜欢他，你你！云大夫要生气的！”
“哦？”裴瑾之挑眉，弯腰贴近念华，轻声开口：“谁告诉你师兄会生气？你不也喜欢师兄，怎么？你的喜欢，师兄就高兴了？”
少女像是被踩了脚的猫一样炸开，她尖声反驳：“你胡说什么！我我我，你胡说！”
裴瑾之挑衅完又疑惑自己怎么和一个黄毛丫头计较，他收回目光，凤眸微敛，轻声道：“随你，我的事和你无关。你也可以试试，师兄是信你还是信我。”
说完，裴瑾之淡淡地看了念华一眼：“好好生活吧，别辜负师兄为你的打算。”
念华怔怔望着裴瑾之高大颀长的背影，见他走向光亮里，念华忍不住喊住他：“等等！”
裴瑾之半侧着脸，停住脚步。
“你会保护云大夫的对吗？你会好好照顾他的对吗？”
“自然。”
“好！我一定会努力长大，要是你对云大夫不好，让他伤心了，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裴瑾之饶有兴味的回眸，见念华明明怕自己怕到发抖，却涨红着脸叫嚣，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直到人走远，念华才倔强着嘟嚷：“装什么！”
极具存在感男子离开后，念华重新回到新起的坟塚前，坐在茂草间捧着青色手绢发呆，直到日暮西沉，凉风习习吹动草叶窸窣。
“老爷。”
念华嗓子里像是哽着一块石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沉沉舒一口长气，“您从前告诉我，有一天我会遇见一个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只要见到他我就会欢喜。我好像遇见了，但，他不是我的。”
“我是山间横冲直撞的小兽，他是天边皎洁无暇的月亮，只有一样耀眼的太阳才能配得上他。”
“我好像，能够明白您为什么甘心为了一场幻象让魇虫吸□□气，哪怕丧命也不后悔。若是我能有这样的机会，我应该也是愿意的。”
“但我不会。”
念华将手绢叠的方方正正，小心妥帖的放入怀中。
“我会像您、像云大夫期待的那样好好活下去，在以后的日子里，远远的看着月亮。”
“只要他永远悬于长空皎洁明亮，便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好好久没见！来晚啦！一眨眼，都24年了，我的第一本小说陪我从23-24，未来会继续走下去吗？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