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几乎要瘫软倒地,他捶胸顿足,怎么也没想到一心一意只想做一只咸鱼抱大腿,过悠闲自在小日子的自己,居然胆大包天到暗暗觊觎小师弟!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暧昧,两人发丝缠绕,散乱的红袍重叠,莹暖的灯光下,白颈纤细透明。
画面里的自己被紧紧的抱着,仿佛要被融入“裴瑾之”的骨骼里,和他的血肉化为一体。
云程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不看不看不看!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一定是那条丑虫作祟!”
“我一生行善积德,敬爱师长,关怀师弟,不求大富大贵,一飞登天,只求安稳躺平,岁月静好。”
“我的诚心天地可鉴绝不可能是老流氓!”
云程语速越来越快,说的笃定,可十指还是牢牢捂住自己的眼睛,根本不敢看画面里的两人进展到哪一步了。
捂得住眼,却堵不住耳朵。
一旦失去视线,耳力则格外灵敏。
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动静都精准无误的传入云程的耳里,渐渐暧昧的响声丝丝入耳,让人抓心挠肝。
云程脸涨得通红,整个人局促不安的动了动腿,浑身都要“哧哧”冒出热气。
他撩起衣袍,一屁股坐下,闭着眼,双手将耳朵捂的严严实实的,默念起清心咒。
“师兄。”
幻境里,“裴瑾之”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蕴含着令人酥麻的情谊。
云程身子一抖,拼命集中注意力,清心咒越念越大声,铿锵有力堪比行军歌。
不知过了多久,冰清玉洁的清心咒终于净化了云程肮脏污浊的心灵,他脸上的温度慢慢消退,逐渐恢复正常。
云程还没来的急松一口气,下一秒,鬼魅般的声音重新想起:“师兄?师兄?”
啊啊啊啊!烦死了!这个幻境怎么变成沉浸式了?说话还带喘热气的!
“师兄?你怎么了?”
肩膀处温热的触感让云程更加崩溃:啊啊啊啊!怎么还带上手的!
“裴瑾之,你师兄中邪了?要不我给他扎一针?”
放屁!云程听见戚勐的声音就火大,一切都是因为他,要不是戚勐这个杀千刀的把他喊来这里,他怎么会被虫咬?怎么会被拉入幻境?还是十八禁的!十八禁就算了,还是他和裴瑾之的!
现在这个戚勐这个罪魁祸首还要用针扎他,天理何在啊!
等等?怎么会有,戚勐的声音?
云程濒临崩溃时终于成功抓住了盲点。
悄悄睁开一只眼,迎目撞进的是裴瑾之深邃的眼,云程一怔:“小师弟?”
裴瑾之见云程终于没再喃喃自语,暗自松了口气,扶住他的肩膀,将人揽了起来。
“师兄没事吧?”
云程呆呆的看着裴瑾之更加俊美的脸庞,居然和梦境里一模一样。
两年未见,裴瑾之完全褪去了曾经精致但稍显稚嫩的少年容颜,眉眼愈发深邃,长眉入鬓,一双丹凤眼暗藏锋芒,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完全是成熟男子不怒自威的模样。
云程的目光移到裴瑾之宽阔挺拔的肩背,少年人单薄的身姿已然高大,可以将人护在身后遮风挡雨。
环顾四周,云程惊喜的发现自己脱离的幻境,戚勐的脸还是那么令人讨厌,但有更让云程开心的事儿:“小师弟?!你怎么在这儿?你出妖界了?龙主知道吗?师尊和周兮还有师妹呢?他们知道吗?”
云程一连串的问题惹得裴瑾之皆笑啼非,低头淡笑,灼灼目光不偏不倚的看向云程,轻声问:“师兄,你这么多的问题,让我回答哪一个?”
裴瑾之故意探头靠近云程,眼尾弯弯。
云程也觉得自己有些着急,撞见裴瑾之揶揄的目光,他强撑道:“一个一个回就是!”
裴瑾之乐得配合:“好,听师兄的。”
见人服软,云程反倒有些不好意,但裴瑾之已经开始逐一回答他的问题,他便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前些日子完成了龙染训练,父亲准我来人界。”
“我回到凌天峰后,峰内无人。后来一问才知,师尊和二师兄闭关,师姐同洛师姐去桃园赏花,而师兄留下一张字条便不见身影,我想着师兄一人孤身在外,遇险无援着实可怜,便顺着连玦找来了。”
“我来找师兄,陪着师兄。”
最后一句,裴瑾之说的极轻,却掀起云程心中波澜。
陪着他,陪着他做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儿需要陪。
云程暗暗腹诽,偷偷抬眼瞥向裴瑾之,他的目光依旧沉静,云程却怕被烫伤一样迅速移开。
裴瑾之见他避开自己,眼底划过暗芒,他凑的更近,疑惑问:“师兄?”
云程屏住呼吸,太、太近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裴瑾之唇色浅淡的薄唇,下滑顺移到明显凸起的喉结,脑海里闪过痴缠时喉结滚动的模样。
啊啊啊!云程又开始蒸腾,不能再想了!
“你你你来了就来了,现在是怎么回事?我和戚师兄发生了什么?是那条虫子干的么?”
云程余光瞥见面容安详的习商,以及红肿着眼的念华,他迟疑道:“习老……”
戚勐朝他默然点头,云程心领神会,不再言语。
倒是念华哑着嗓子开口:“云大夫,我家老爷已经去了。辛苦你和戚大夫费心,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没事没事。”
云程最怕小孩懂事的样子,明明伤心难忍,偏偏不哭不闹,让人心软的厉害,回想到自己在幻境窥探到的前尘往事,云程安慰道:“习老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而你,只要一直记得他,他便一直都在。日后,你闻到的花香,吹过的清风,触到的雨丝,都是他来看你了。”
念华原本已经压抑住的情绪,被云程一番安慰重新翻涌起来,她拼命忍住哽咽:“戚、戚大夫。你和云大夫说明经过,我出去一会儿。”
说完,不等三人反应,便急步跑出。直至跑到墙角,四下无人,念华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孤零零灰暗的角落,似一支脆弱的芦苇。
房中三个男子安静沉默,异于普通人的耳力让少女的悲痛嚎啕如惊雷在耳边炸开。
云程闭了闭眼,很快睁开,有些凌厉地问戚勐:“究竟是怎么回事?习商的死是意外还是妖兽所为?”
戚勐顿了顿,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指尖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五彩肉虫蜷缩成一团,他道:“是妖兽所为,但却是习商自愿。”
面向云程疑惑的目光,戚勐解释道:“我也刚刚醒来不久,但是裴瑾之是龙族少主,他能听懂万兽之语,所以我从他那已经了解了事情原委。”
五彩虫,又名“魇虫”。
身着五色斑斓彩衣,无毒无攻击力,喜□□气为食。
魇虫不会主动攻击他人,它若想□□魂,便会用触角同人产生共鸣,寻求合作。它会激起人内心深处的遗憾或执念,并且编织一场无憾梦境,代价就是人的精魂为它所食。
习商是凡人,本就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他心甘情愿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精气换一场梦圆,直至死亡,这是他的心之所向。
而当魇虫感受到攻击情绪时,就会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乘其不备将人拉入幻境,借此逃亡。
云程就是被魇虫感受到不善气息后强行拉入他人幻境,一直到裴瑾之来。
“这么说,如果小师弟没有出现,我就会一直陷入迷幻中无法醒来?”云程有些忌惮地看了眼贴着瓶子、挤成一团的魇虫:“这个小家伙如此厉害?”
“不会。”
裴瑾之否定了云程的猜想:“对于普通人,魇虫的攻击时长也不过一旬,以师兄的修为,顶多一日就可清醒。它只是为自己的逃亡争取时间。”
“这样啊。”
云程颔首,屈指弹了弹瓶身:“想不到看着小小巧巧的,本事还不小。”
戚勐心疼的护住魇虫:“云师弟,你可别吓着它了。这魇虫我只在书中见过,是要带回去同师尊研究的,若是被吓坏了可不好,你到时候拿什么赔我?”
戚勐执拗而认真,把那瓶子牢牢护在胸前,云程想起幻境中那座药香肆意的九层塔,决意不和医痴说话。
但他看见已经长眠,神态安详的习商时,终是唏嘘。
佳人难觅,他半生风光,好似什么都拥有了,但人生走入末路,又偏偏散尽家财,抱着一团镜花水月咽气。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无数辗转反侧的深夜里,他立于案前,细细描绘女子离去的倩影,是否也曾这样安慰自己,世间从来没有两全法,佳人和锦绣前程本就冲突。
面对新立的墓碑,云程也只是轻轻叹气。
他拍拍念华的肩:“给你家老爷磕几个头吧,他生前唯一挂念的就是你了。”
念华含着泪水沉默跪下,眼前一片迷糊看不清墓碑上的字,她九次躬身,头重重砸在土地上,很快浮起大片红肿。
直到第九次叩头,念华抵住地面,长跪不起。
草长莺飞,人言稀少的荒野深绿色的野草疯狂生长,形成一片绿绒。
念华瘦小的身子跪在其中,长风起,草浪摇曳,她像是要被绿野吞没。
云程拉起还在颤抖的念华,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块手帕:“擦干泪,若是习老在天有灵,定不愿意让你如此伤心。”
念华攥紧巾帕,默默点头:“谢谢云大夫。”
她抬头仰望面前三个男子:“多谢你们为我家老爷立碑,今日之恩,念华永记于心,来日当牛做马,必当报答。”
女孩神情坚毅,云程拿起帕子呼盖在她脸上:“这么小的年纪,当什么牛马。”
念华拿开锦帕,却听云程道:“好好生活,好好活下去,才是我们都愿意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 大家觉得 云程看到的幻境是他的吗(??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