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在年节里,但是各府的人过的也并不轻松,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当今圣上并未立后,所以外命妇们也不需要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入宫请安。
即便王贵妃执掌后宫,但终究也是代行皇后之职。只是外命妇们如此,谢清徽这等皇家妇却不能不入宫。
看着外面还黑漆漆的天,谢清徽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吩咐了萧妈妈和乳母好生照顾长乐以后就开始梳妆打扮,转头看到摇篮里还在睡觉的女儿,她忍不住戳了戳长乐的脸蛋:“你都不知道阿娘有多羡慕你在这里呼呼大睡。”
萧妈妈眼疾手快的捉住谢清徽捣乱的手,面容微嗔:“好端端的,王妃做什么要戳我们县主的脸蛋。”
谢清徽哀叹:“看看,看看,如今连萧妈妈也只顾这小儿,再不肯对我和颜悦色了。”
明镜明心笑而不语,萧妈妈小心翼翼的哄着长乐,方才开口:“那还不是因为县主是王妃生的,我才百般上心,王妃这么大了还在这里吃女儿的醋,真是羞人。”
明镜不敢耽误进宫的时辰,盘发的手灵巧翻飞,轻轻松松的就绾了一个大气典雅的发髻。
……
刚进宫门准备下轿,正好看到了同安长公主,谢清徽上前打招呼:“姑母安好。”
同安长公主的脸上微有怒气,看到谢清徽才缓了神色:“是二郎媳妇啊。”
谢清徽小心试探:“可是宫人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姑母不悦?”
同安长公主和魏王府的关系一向不错,听侄媳妇问候,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愤愤开口:“方才遇到了中山侯夫人,哼,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真是令人厌恶。”
中山侯夫人可不就是之前那位王氏出身的郡王妃嘛,从前同安长公主为王氏妇,中山侯夫人为王氏女,两人一向不睦。
如今都是李氏皇族的天下了,这位侯夫人还是这么有底气,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难怪长公主生气。
谢清徽也有些疑惑:“如今中山侯闭门不出,只在家一味享乐,连带着世子他们也低调了起来,怎么侯夫人还是……”
同安长公主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梁王已经选定继室王妃了。”
谢清徽恍然大悟:“难道是荣安郡君?可是梁王殿下比荣安郡君大二十多岁呢,更何况梁王府中已有世子,荣安郡君怎么肯做有名无实的继室呢?”
同安长公主满脸八卦:“嗐,荣安再眼界高也是前朝的事情了,如今她想高嫁,也不看看这京中忌讳的人有多少?偏偏我那个傻侄子看准了她背后王氏的势力非要娶,那就娶呗,所以中山侯夫人的尾巴可不就翘起来了嘛。
毕竟再不好,那也是亲王妃的位置呢,梁王与咱们的血缘又近,陛下少不了关注的。”
听了一路八卦,谢清徽只觉得对荣安郡君来说,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了,只是对梁王而言,只怕府中不会再有什么太平日子了。
毕竟荣安可是敢真刀真枪的要人命的,也不知道梁王能不能够招架得住。
……
给贵妃请安过后,谢清徽照旧来了淑妃宫里,只是淑妃身边的嬷嬷却满脸歉意道:“王妃稍坐一会,娘娘还没起身呢。”
看到谢清徽的疑问,嬷嬷也有些不好意思:“昨日陛下留宿在咱们娘娘这了。”
谢清徽心领神会:“既如此,我就多等会,没什么大不了的。”
嬷嬷只得殷勤的端茶送水,直到淑妃姗姗来迟。
看到淑妃红光满面,谢清徽难免打趣:“听贵妃说,父皇近来新宠颇多,但娘娘这里却还是君恩常驻呢。”
平常听了这话,淑妃定要与她说笑一番,只是今日她忧心忡忡,一反常态的谴了殿中众人都下去。
谢清徽看这动作就知道淑妃有重要的事情,果然,淑妃领着谢清徽进了内室悄声道:“这话原不该和你说的,只是这几日我发现陛下宠爱妃嫔的次数越来越多,明明陛下之前已有力不从心之态,为何突然就雄风重振了呢?”
谢清徽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若是皇帝当真服用了不该服的药物,那么身子亏空是迟早的事情,只怕到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有大动作,东宫就要名正言顺的登基了。
她紧紧盯着淑妃的眼睛:“娘娘心中可有什么猜测?”
淑妃深吸了一口气:“我怀疑,有人暗中给陛下进献丹药一类的东西,之前我收到姐姐的来信,说是她和和嘉郡主暂住的道观附近有宫人出没。
初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陛下笃信道家,常常召人进宫讲经,再加上如今身体的异样,我立刻联想到了姐姐的那封信。
和嘉郡主她们所居的那一片区域都是道观,有没有一种可能,为陛下炼丹的道士就在那附近。”
谢清徽明白事关重大,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多亏了娘娘心细如发,这件事我会立刻让人去查。”
淑妃苦笑:“查出来该如何规劝陛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对陛下也算是了解,他笃信道家,不允许任何人来质疑道家权威。
可是我自幼长在耶律氏,这种事情见多了,什么得道成仙,都不过是诓骗帝王的下作手段罢了。”
谢清徽心中却有别的猜想,陛下久居深宫,自然难以接触外边,那到底是谁引荐了这些道士?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是说这真的只是皇帝的一时兴起,并无人诱导呢?
谢清徽思来想去,陛下的身子若是垮了,那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东宫,可是东宫此刻还在外边驻防,况且她觉得太子也并不是能够狠下心来弑父的人,如今线索一团乱麻,只能从那些道士身上下手了。
……
怀揣着这样一个秘密匆匆出宫,谢清徽都没听到赵王妃的声音,还是明镜提醒,谢清徽才转身露出歉意:“原来是弟妹,实在是抱歉,我方才在想府里的事情。”
赵王妃笑了笑没有深问,只是她的面容也有些疲惫,谢清徽看了看她来时的方向,瞬间明了:“弟妹是去见韦充媛了?”
韦丽华无奈的点了点头,想到二嫂和自己一向亲善,便忍不住说道了起来:“我家中的事情,想必二嫂也知道。
阿耶早年被韦氏主支冷淡,直到后来阿耶随着父皇进京,我又嫁给了赵王,韦氏主支才又贴了上来,说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
阿耶本不愿韦氏的女儿入宫,可偏偏叔父们把堂姐送入了宫中为妃,还说阿耶是见不得他们好,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说到这里,赵王妃也有些不悦:“从前京兆韦氏鼻孔朝天,自诩家中女儿都是五姓女,断然不肯将其嫁入“肮脏”的皇室。
可是你看看,如今不也上赶着把女儿送入宫里做妾吗?如此岂不是自打嘴巴子?我是断然瞧不上的。”
谢清徽笑着安慰:“韦大人是韦大人,京兆韦氏是京兆韦氏,父皇的心中是有一杆子秤的,你既瞧不上她们,不来往就是了。”
韦丽华叹气:“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阿耶再三叮嘱我,堂姐再不好也是韦氏的女儿,让我叮嘱她在宫里谨慎小心,万不可自诩出身瞧不上其他妃嫔。”
谢清徽轻笑摇头:“只见你如今的情态,可想而知韦充媛并没有把韦大人的叮嘱放在心上。”
“罢了,随她去吧,我已然尽了姐妹的情分,听不听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安慰了一会赵王妃,谢清徽的心里还牵挂着皇帝服食丹药这件事,只是李四来往京中与江南已经是很忙碌了,况且李四一旦知道,想必二哥也会知道。她不愿意让战场上的二郎分心,所以只能悄悄地来办这件事。
……
只是丹药的事情还没查出来,魏王府却又出事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初七,谢清徽终于能歇下来喘口气了,她让明镜去请了元明月,二人坐在书房聊起了如今的女子学堂。
其实时下风气还算是开放,稍有家资的百姓也会让家中女儿识字念书,可是念完了之后呢?大部分人不过是想以此来求个好婚事,读书反而成为了另一种束缚女子的枷锁。
若是从小学艺或者做工的娘子也就罢了,将来怎么也不愁吃穿,反倒是读书的娘子们落了下乘。
若说做学堂的女夫子,且不说这些娘子们有没有那个资格,关键是很少有学堂会聘用女夫子啊。
二人正愁学堂里的学生该如何发展的时候,明镜推门进来:“王妃,房郎君出事了。”
“怎么回事?”
明镜言简意赅的说清楚了缘由,原来之前德妃之父尹阿鼠没有如愿拿到功臣良田,心中就对魏王府起了怨恨之心。
结果昨日在街上又碰到了之前起冲突的魏王府属官房乔,新仇旧恨之下,尹阿鼠面对房乔出言不逊,二人争执之间,房乔不小心把尹阿鼠从马上拉了下来,尹阿鼠为此很是气愤,添油加醋的就向宫中的德妃告状。
德妃虽然收敛了性情,但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就去太极殿向圣上添油加醋的说了好一会子话,皇帝怜惜德妃有着身孕,又想到之前二郎出言顶撞一事到底有些生气,于是下旨将房乔贬去梁州做司马。
“嘭。”谢清徽这次是真的有些动气了,她将手中的册子狠狠砸在书案之上,闭口不言。
看到她这个样子,元明月继续询问明镜:“房郎君何时出发?”
明镜也觉得有些欺人太甚:“本该是正月十六开朝之后才出发的,可陛下偏偏非要让房郎君现在就滚出京城上任,还不准带家眷,如此谁还不知道房郎君是触怒了陛下被贬的呢?想必去了梁州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谢清徽睁开双眼:“服侍我更衣,再让明心去账上准备一百金盘缠,咱们悄悄的去送房郎君。”
元明月有些迟疑:“想来监视魏王府的人也有不少,一定要现在去送吗?”
“送。”谢清徽坚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