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说着,裴晏掀开帘子走进来,看到三个人都在,不由得挑眉笑道:“没想到今日三位老板都在呀。”
元明月笑着迎他:“加上裴老板,咱们今儿可就齐全了。”
似乎是看出了裴晏面上的疲惫,元明月亲自去沏了一杯他素来爱喝的金骏眉之后才去了后厨。
看出两人暧昧的互动,谢清徽不由得对李靖安眨了眨眼。
李靖安把玩着谢清徽的手指问:“最近你来去匆匆,倒是比之前忙碌了不少。”
裴晏看起来很是疲惫,略微垂下的双眸遮掩住了情绪:“扬州刺杀案过后,京中情势不太好,自然是匆忙了,也只有你如今还在养伤,能够有时间出来悠闲了。”
李靖安笑了一下:“之前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
谢清徽有些疑惑,抬眸看向裴晏。
“也不止是为你,也为了那些无辜卷入谋反案中的官员,更为了他们还尚存人间的亲眷。”
谢清徽心中了然,为之前扬州官员平反的提议自然是不能够由李靖安说出,而裴晏自南巡之后,倒是颇得圣心,有些话让他说,陛下许是会听进去一些。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我知道刘娘子的事情你也查出来了,只是在收尾的时候抹去了我们曾经见过面的痕迹,虽然于你是举手之劳,可于我而言,不亚于救命之恩了。”李靖安郑重的看向裴晏。
裴晏将茶水一饮而尽,笑着说:“要真想谢谢我,就让你夫人多来铺子里瞧瞧,也好让我夫人好好休息休息。”
“哦?元娘子这么快就松口了?”谢清徽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呵,听他在这吹嘘,人家元郎君可没同意这门婚事,还你夫人,我和清徽可是得了岳父岳母的准许的,我们这才叫光明正大。”李靖安嘲笑裴晏。
裴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快了快了,我这不是心疼明月一个人吗,她之前又去了一趟陇西,到那之后水土不服,一路上可是受了好大的罪,紧接着又筹备开业,我怕她身体吃不消。”
谢清徽忙点头:“放心吧裴郎君,如今我也是在家里闲着,家中庶务也都交托在大嫂的手里,有足够的时间来铺子里。”
裴晏添了一杯茶:“那就以茶代酒,谢过谢娘子了。”
“来了,你们仨个把手收一收,小心烫。”元明月带着几个娘子把炉子和菜都端了上来。
如今京中的炙肉店,多是上一个圆形的碳炉,再把客人点的各式各样的生肉端上来,每桌配备一个小二为客人炙肉,当然,也有喜欢自己动手的客人。
可是元明月是让大师傅在后厨把肉炙好了的,而且都串在了签子上,每桌只提供一个小小的方形碳炉,若是有的肉变凉了,便可以随时加热。
裴晏搓搓手,面露怀念:“真是好久都没撸串了。”
“撸串?”李靖安与谢清徽听的一头雾水,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个,我也解释不清楚,你们吃几串,大概就明白撸串的意思了。”裴晏率先动手拿起了一串递给元明月:“咱们也尝尝淄州大师傅的手艺。”
李靖安与谢清徽也略微生疏的拿起签子效仿裴晏的吃法,尝了一口后,两人俱是眼前一亮。
“这也太好吃了吧。”谢清徽没忍住发出赞叹:“而且好辣啊,但是是那种很香的辣味,并不是胡椒的味道,这就是你之前说的辣椒吗?”
元明月咽下羊肉串点头:“是的,这个辣椒品质很不错,又香又辣,很是过瘾,再配上淄州大师傅的秘制调料,真的很不错。”
就连李靖安这个不是很重口腹之欲的人也忍不住称赞:“味道确实不错,不知道这个辣椒的种子,元娘子还有吗?我让人在庄子里种些,这样的话,元娘子也不需要特地开辟地方种辣椒了,我和清徽还有裴晏的庄子上负责就可以,而且产量也大。”
谢清徽与裴晏也点头表示同意。
元明月本来还在想自己手头的银子不够购置田地了,他们三个这样说倒是解决了目前的难题,便答应了下来,等以后生意做大了,专门开辟一个原料供应地,这样的话也足够规模化生产了,没准还能把自己心心念念的火锅店开起来。
一桌子的羊肉串,牛肉串,猪肉串还有各种素菜,不过一会就让他们四个扫荡而空,看出来谢清徽有些怕辣,元明月端上了四杯奶茶:“猜到你们肯定觉得辣,已经提前备下了。”
谢清徽喝着奶茶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才明月你说有不同的上菜方式,那接下来还有什么?”
元明月拍了拍手,许多娘子们端着托盘将烧烤一碟碟的端上来,她紧接着:“之前那种上生肉的方式,因为会有血腥气,所以经常被南地贵族说为茹毛饮血。
而烤熟串签子的方式虽然吃起来很开心,但也确实有格外注重仪态的客人会嫌弃,所以我便吩咐后厨把肉串烤好之后精心摆盘端上来,就像是我们去酒楼吃席面一样精致,想来会消除一些对烧烤的偏见。”
谢清徽点头:“明月你顾虑的很是,之前未统一的时候,北地风气开放,娘子出门游玩,再嫁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自从南北方统一之后,一些禁锢娘子们的风气逐渐蔓延,大到婚娶之事,小到举止仪态。
就拿用膳来说,若是像方才那般用签子上菜,那些高门娘子们肯定是不会再光临了,一是嫌弃用膳不够优雅,二是觉得菜品不够精致。毕竟如今京中的餐饮风气已经从便宜好吃,上升到了昂贵精致。”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上菜方式上可以让客人自选。”
吃饱喝足,谢清徽托着下巴,看着满桌的签子突然道:“明月,你之前不是在晋江园推出了过府做菜的活动吗?你说,我们的烧烤,可不可以接受预订,然后送膳上门呢?毕竟烧烤不同于席面,便是路上耽搁一些也不太影响味道,我们还可以多一笔收入。”
这不就是外卖的早期雏形吗?裴晏和元明月这两个二十一世纪的人还没来得及往这方面想,倒是谢清徽先想到了。
李靖安沉吟片刻:“清徽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如今我们刚刚开业,还是先专注铺子里的事情,况且送膳过府说的很容易,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很困难。
比如让谁送?如今铺子里的人自然是不够的,若是雇人的话反而会增加一笔更大的支出,那便只能与人合作。可是合作的人靠得住吗?万一有人吃了我们这里的东西出了事,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而且若是有人想动手脚的话可就太容易了,一份膳食中间过了这么多人的手,即使有心查证,也很是艰难。”
谢清徽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裴晏和元明月对于李靖安的分析也表示赞同,他们终究是有着二十一世纪便利思想的人,忘了这里是古代,也忘了他们的身份很容易被人下手,也忘了此时的刑侦手段远远不能和现代相比。
两人对视,不经目含遗憾,是啊,即便在这里生活的也算是风生水起,但他们还是更怀念自己原本的时代。
看着后厨不停出入的娘子们,谢清徽问:“明月,之前招女工的时候,我拜托你留意一下通晓文墨的娘子,你如今的铺子里有几位娘子是通晓文墨的呢?”
元明月遗憾摇头:“如今我名下所有的铺子里,女工共有五十名,可是除了我从宫中带出来的珍珠之外,也只有四位娘子通晓文墨罢了。”
裴晏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重男轻女的社会,所有的资源都是倾斜男丁的,况且如今日子不好过,便是男丁都没有识文断字的机会,更别说这些被家中忽视的娘子了。”
谢清徽想了想也是,是自己有些何不食肉糜了,元明月铺子里的女工,有许多是她收留的逃难女子,填饱肚子尚且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别说进过学堂了。
“我知道珍珠从前也是司珍房的女官,更何况她如今帮你管着金玉阁,轻易是不能让她挪动的,那明月你就让剩下那四名娘子来见见我,我也考察一下她们的能力与品行,能力学识可以欠缺,可若是品行不正,我也不放心让她们去教导孩子。”
听到这里,元明月有些面露难色,毕竟其中有两位娘子的出身不是那么清白,可她到底是一个现代人,等级观念也没有那么森严,知道了这些女子不是心甘情愿之后,也只是对她们抱有同情和怜惜,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张嘴和谢清徽说这件事。
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谢清徽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只是她到底是顶级世家的嫡长女,自小接受的教育也是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她并不知道谢清徽对于这些娘子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想了一会,元明月终究还是打算和盘托出:“其中两位娘子是小官家的庶女,自小也是进过学堂的,只是家里一朝落难,嫡母和嫡出姐妹自然有外家照看,倒是她们这两个庶女无依无靠,恰逢我这里招人便过来了。”
“不过……”元明月看了一眼谢清徽和李靖安继续:“我去陇西的路上,正逢一家青楼出了事,园中的姑娘们也都流离失所,其中两位叫木槿和剑兰的姑娘被我买了下来,她们是被老鸨训练过的,琴棋书画,诗书礼仪都是通晓的,只是出身上……”
听到青楼二字,李靖安皱了皱眉头:“查清楚她们的背景了吗?”
元明月倒是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摇了摇头。
“都是可怜人,若有谋生的手段,好端端的娘子,谁愿意做这不清白的营生呢。”裴晏刮了刮茶沫:“不过靖安顾虑的也有道理,如今青楼就是最大的情报搜集处,你又说那青楼坏了事,我会派人去查一查的,若是那两位娘子当真无辜,就让她们留下吧。”
元明月点头后又看向谢清徽。谢清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想法,等裴郎君查完之后让她们来见见我吧,我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对她们心存鄙夷,正如裴郎君所说,这天下的娘子,哪有心甘情愿沦落风尘的呢?
都是苦命的人,只是我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以后为她们两人弄个新身份吧,这个世道总是对娘子们更苛刻一些,若让人知道她们的过往,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可能会再一次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