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光自底下亮起,周围出现如搅乱水面般的涟漪。
铃音像是从远方传来,透过时光的迷雾,再次回荡在许戾燃的耳边,清脆却显得空灵,一如记忆中那个人漂亮却空洞的眼睛。
许戾燃在心中默念已经被视为禁忌的代号,下一秒空气流动,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几声叹息。
持渺轻盈落地,无波无澜的眼睛眼帘揭起,瞳孔中倒映出一条通向黑暗的走廊。
“教学楼。”许戾燃肯定道,他记得教学楼的构造,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一间音乐室。
洛什跳出持渺的怀抱,他举步维艰,对于持渺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异常的空间毫不吝啬它的排斥,分出力量想把洛什挤出去。
洛什尝试伸出手,但空气中的阻力大到难以想象,像是有一头牛顶着他的手。
“看来这里不欢迎我。”洛什压下心中别扭的情绪,遗憾道,“我在出口等你,放心,我只是见证者,这是我的身份,亦是限制。”
他不屑于说谎,持渺虽然和他相处不多,但是早就摸清他的性格。
他比玩家还要高傲,这一路上真的就只给自己好脸色看,视他人为无物。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持渺也不打算另辟蹊径,迈开步子走进无边的黑暗中。
在洛什的眼中,持渺的身影瞬间消失,黑暗如同捕猎到心仪猎物的猎手,满意消散,一堵墙横在他的面前。
墙的正前方是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赫然是仿佛用鲜血铸就的一行字——【历代前十玩家排行榜】
“不要···影响····命运。”从虚空中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蕴含着无穷的奥义,它高高在上,自誉为无上权威,任何生命都应该臣服于它,视他为神。
洛什面不改色,他的四周,墙上、地上、天花板上、柱子上,都出现一条条裂缝,裂缝张开,各色各样的眼珠转动,锁定他的身影。
小孩的眼神变得格外冷酷,漆黑的眼睛深处泛起点点金辉,一点一点地将瞳孔染为耀眼的金红色,仿佛刺破长夜的日光,他的短发疯长,肩膀变宽。
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嗤笑一声,与孩童雌雄莫辨的长相不同,一米九几的身高极具压迫力,宽肩窄腰长腿,五官深邃脸部轮廓分明,长发似泼墨,浓密柔顺。
他只是站在那,周身的气场就压得人喘不上气,长跪不起。
一只蓝紫色的蝴蝶拖着绚烂光影从他的手腕边飞出,振翅声清晰。
[亚马逊雨林中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有可能在万里之外的某某地方引发飓风]
它用命运来警告洛什,洛什同样以“命运”来牵制它。
虽然这只蓝紫色蝴蝶只有一小部分命运的权柄,但它依旧忌惮着蝴蝶。
阿祖拉蝶,自我世界的引路人,它可以打破意识对潜意识的束缚。
灾厄游戏从性质上看,其实是由人的意识构成的,阿祖拉蝶无视一切由意识构成的屏障,换句话说,它可以到达高高在上的它身边。
所有的眼珠死死盯着蝴蝶,瞳孔中倒影出蝴蝶的真身,那是一个有着蓝紫色长发的漂亮少年,他睁着无神的眼睛,歪着头,倾听父的命令。
他们的交流处于意识层面,它无法窥听。
平直的唇角有了上扬的趋势,少年恶劣的笑声回荡在大厅中,艳色的唇咧开,舌尖舔过尖锐的犬牙,那是兽类进食的前兆。
“slam cime gtso olaa nerg wime flax ferz tlab qtsn。”少年的语言不属于这个世界已知的任何语言系统,优雅古老。
瞳孔倒映的画面中,少年往前走,一只脚已经消失在虚空中。
两条封条从空中出现,鲜红刺目的“禁止”流淌在黄色的封条上,它们虚虚缠上洛什的手腕。
封条很薄,似乎稍加用力就可以扯断,洛什垂头,空气中的阻力好像变得更大,他的举止变得拘束,动作几乎可以说是僵硬。
见他没有反抗,四周本来还犹犹豫豫的封条不再停滞,更多封条出现,交错着将他困在中心,缠得密不透风,阻挡眼珠的注视。
“回来。”洛什的神情有片刻动容,蝴蝶的半边翅膀都消失,听见他的话,整只蝶都像被按下静止键。
封条上流淌的是明明白白的“禁止”二字,而洛什眼中,少年精致的小脸上流淌着的是无形的“委屈”二字。
蓝紫色的无神杏眼眨巴眨巴,努力挤出几点眼泪想榨出洛什为数不多的良心。
但是很可惜,正如同别人碗里的菜才是最香的,别人家的孩子才是最可爱的,洛什不理会他的卖萌,强行把他塞回到手腕上的手链里。
封条流动,空间被撕开一条通向外界的路,洛什最后看了眼排行榜,上面大半的代号都暗淡无光,昭示着代号代表的人的死亡。
封条推拉着他,无声催促他,想将他快点带离这出时间坍塌点。
洛什不再停留,封条随他一起消失。
粘腻的水声响在各处,眼珠转动,视线交汇在排行榜上。
排行榜上的光亮愈加刺眼,暗淡的代号流出黑色的水,向着几个散发不同光芒的代号流去。
时间在这一瞬间完成重合,两股不同的力量浇灌在石碑上,镌刻在上面的字抽离,组成一道道闪烁微光的纹路,围绕着石碑。
几分钟前,持渺和许戾燃走进走廊,没走几步,持渺似有所感,转头,身后是与前方无异的黑暗。
他们已经完全进来了。
走廊一侧有规律地挂着一个又一个相框,持渺看去,相框中的人多面色青灰,眼珠翻白,像是尸体。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只摇摇晃晃的灯泡,昏暗的灯光下,二人的影子被拉得瘦长。
“走吧。”持渺拉起皱眉在思考问题的许戾燃,稍长的额发下,一双眼睛微敛起,“速战速决,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持渺咬住大拇指指尖,昏暗的灯光与狭窄的走廊带给他的诡异感比不上相框带来的十分之一。
好难受压抑,持渺咬紧后槽牙,匕首出现在另一只手上,贴着许戾燃的手腕,脑海里抑制不住地想到之前看的鬼片。
突然发现自己怕鬼……
他的手握紧匕首,冰冷的匕首带来几分安全感,持渺盯着尽头的黑暗,目不斜视。
他们的脚步都刻意放轻,周围只剩下死寂。
许戾燃突然扯过持渺的手,在他手背上写字。
持渺分出注意力。
走,廊,只,有,窗,户。
他的呼吸一滞,终于明白诡异感的来源。
操,持渺在心中骂了一声,脸上面无表情,像是一个精致但没有生机的人偶。
许戾燃的状况比他好,但脸色也不是很好。
余光中窗户外站着的人五官清晰,不难辨认。
在走到一个地方时,许戾燃的心漏跳一拍。
他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他站在窗户外,与其他的人面朝走廊不同,他侧对着他们,黑色的斗篷遮挡住他的身形,一缕黑色的长发垂散在胸前,一条白色的发带混在墨色的发中,底下坠着一个小巧的银铃。
持渺感受到许戾燃的停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视线撞入到一双暗淡的黑色眼眸中。
“喀哒--”类似齿轮转动的声音急促,无声的世界打开播音键。
嘶吼声从窗外传来,每一个窗口都在上演荒谬的死亡演出,鲜血喷涌,溅在窗台上,逐渐染红灰色的瓷砖。
没有人的死相是好看的,除了……
色斗篷的人转过身,风吹得他兜帽下滑,露出比丝绸还要有光泽的青丝。
他站在那,头微微扬起。
“再见,【三水】。”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失真,尽显出几分的温柔,“等你离开后,记得给我立个碑,就写……这里埋葬着一个无根的流浪者。”
他向后摆摆手,像是在向谁道别,随后,他向前方走去,没有一丝犹豫。
“这是灾厄游戏中最著名的战役之一。”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持渺差点骂出声,好在许戾燃及时捂住他的嘴,这才没让他出洋相。
影子先一步来到他们脚边,看样子有四五个人。
“snake。”许戾燃冲开口的人点头,肌肉紧绷,随时可以出手。
snake对来自他人的忌惮早就习以为常,他直接掠过他们,直接来到窗口边,痴迷地望着那道几乎与浓雾融合的背影。
身为玩家,他是听着那个人的事迹一步步走到他们那带玩家排行榜第二的。
历代前十玩家排行榜第一、玩家中的无冕之王、被誉为最接近神的玩家——【朽】。
“真的是他。”snake冰冷的神情不负,崇拜的喃喃。
可惜他来的太晚,【朽】完全消失在雾中。
他嫉妒地磨着后槽牙,很想劈开持渺和许戾燃的脑子,将他们看到的和【朽】有关的场景复制下来。
那可是他奋斗的目标,是他的偶像。
【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其他窗口的战斗早就结束。
"snake,这两个累赘,要杀掉吗。"snake带着的玩家眼神垂涎地看着持渺,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惊艳。
“留着。” snake吩咐,“这里的何况不清楚,不要轻易动手。”
在灾厄游戏里,死亡都有可能是触发条件。
持渺其实进来后一直很难受,他的拇指在匕首柄上摩挲,如果玩家选择动手,他就会先他一步杀死他。
好在矛盾没有发生。
长长的走廊前方黑暗褪去,走廊尽头,音乐室的牌子闪烁着诡异红光。
“把他们带上。”snake给丢下这句话后,率先往前走。